豪強兼併民田,就要懲治貪官,貪官多了必招怨,天下百姓揭竿而起,皆因天下不均,窮人沒法活。
朱元璋心裡有事,不想同兒子多糾纏,便推說自己多喝了一杯酒,要早點睡,朱標這才道了晚安走了。
朱元璋在奉先殿裡輾轉反側不能成眠,雲奇把壁爐燒得很熱,他開了門窗還覺得熱,他知道,這是發自心肺的燥熱,是急的。他生怕廖永忠有閃失,他擔心偷雞不成反蝕把米,讓天下人恥笑。論理,這樣舉足輕重、牽涉到他朱元璋人格操守的大事,輪不到廖永忠,徐達、湯和,又是光腚朋友,又是同鄉,哪個都比廖永忠近。但朱元璋正是為了避免給人以口實,才起用相對疏遠一些的人,否則,只要徐達這些親信一出面,即使小明王是自己失足落水斃命的,大家也會說是朱元璋指使,是陰謀。他所以選中廖永忠,是因為這人魯莽,卻又有個愚忠的勁兒,只要他幹了,他就會終生膽戰心驚,反而保險。那天對他耳提面命之後,廖永忠果然說,這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事,有一天你我反目成仇了,也不會兜出這件事來。
於是朱元璋心裡落了底。
朱元璋走後,馬秀英讓一個小太監去郭寧蓮那裡叫回了金菊。金菊感到委屈,一回到坤寧宮,就忍不住低聲啜泣起來。
馬秀英問:“白天的事,你還放在心上呀?”
金菊說:“你不是說他喝醉了嗎?”
馬秀英苦笑了一下,從前他也不是沒喝醉過呀。
金菊不解地望著馬秀英。
馬秀英說:“你從八歲起到我跟前,如今也大了,我不知你是怎麼想的,你也不能伺候我一輩子呀。”
金菊說她情願伺候馬秀英一輩子,等她百年了,也跟她去。
“傻丫頭。”馬秀英說,一個女人呢,來到這世上,都想有個好的歸宿,吳王現在不比從前了,江南半壁江山他有一半,日後更會發達,其實,被他看中,那也是榮幸的事。
金菊很感驚異:“王妃,你這是什麼意思呀?”
馬秀英說,日後,朱元璋會有很多妃嬪,這不是一個人好色不好色的事,這也是規矩。與其說他弄了很多別的女人進來,倒不如……
“不,不,”沒等她說完,金菊連連擺手,說,“打死我也不幹,那我成什麼人了!”說到這裡她哭了。
馬秀英審視著金菊,說:“我明白,你是覺得對不起我。你不用管我怎麼樣,只要你願意,我什麼話都沒有,你不好意思說,我去說。”
金菊用雙手捂起了耳朵:“我不聽,我不聽。”
馬秀英問她:“你不想過上榮華富貴的日子?別人做夢也夢不見啊。”
金菊說:“我……是賣到你府上的一個丫頭,我可沒那麼大的福分。”
馬秀英說:“這你不用擔心。我會讓他名正言順地納你為妾,日後封你個妃嬪什麼的,這不比偷偷摸摸的強嗎?”
金菊有點生氣了:“王妃這是什麼意思?什麼偷偷摸摸,我是那種賤人嗎?”
馬秀英苦笑了:“我不是說你。你每天在吳王宮裡,低頭不見抬頭見,只要他看上你了,那是遲早的事。”
金菊說:“那我就去死。”
馬秀英看著她的堅決神態,不禁點頭讚歎,她問:“你可是真話?”
金菊重重地點了一下頭。
馬秀英長長地嘆了口氣,說:“那咱們的緣分也就盡了。”
金菊問:“王妃不要我了嗎?”
“不是我不要你,”馬秀英說,“一來你躲不過去這一關,二來你年歲也不小了,我想放你出去,我給你些銀子,出去找個好人家,好好過日子,你願意嗎?”
金菊顯然願意,但她說:“可我捨不得王妃呀,從你當小姐時我就伺候你……”
馬秀英說:“你想當一輩子丫環呀?”
金菊憨厚地一笑,點點頭。
“我可不用你。”馬秀英笑了,“等你七老八十了,走路直打晃,是我伺候你呀,還是你伺候我?”
說得金菊撲哧一聲笑了。
這時殿外有宮女報:“殿下到。”
馬秀英忙向金菊使了個眼色,金菊便從側門溜出去了。
馬秀英動身到起居室裡去。
朱元璋還是翻來覆去的睡不著,他又坐了起來。
朱元璋顯然有點焦灼,手裡拿著一本書,卻看不下去,不得不站起來走動。
門外人影一閃,朱元璋叫:“雲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