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本城自天能飲酒?今天是七夕,是女子的節日,男人為何也……我不明白。”
家成搖著扇子。“今天舉行了主公的更名大會,本城擺了筵席。”
“你說什麼?主公改了名字?”
“是。從今天開始,改為松平藏人家康。請夫人也記住。”家成眼角露出會心的微笑,平靜地說。
“藏人家康?”
“是。元康的‘元’字取自已故義元公。今日既已脫離了駿府,主公不想再用‘元’作為名字。這個‘康’字乃是他的祖父松平清康的‘康’,之所以用‘家’,我想主公的用意,大概是從此以後不依靠任何人的力量,而是依靠松平家,依靠自己的力量生存下去。”
這個意想不到的訊息,令瀨名姬眼前一片漆黑。她是今川義元的外甥女。這種自豪感支撐著她,使她堅持到現在,也是她不被元康壓倒的唯一資本。如今元康的名字中連義元的“元”字都沒有了。她對於丈夫來說,不就成了一個無足輕重之人?
“你知道竹千代和織田家的小姐定親一事嗎?”
“知道。”
“既然如此,為何不讓我知道此事?連三道城那個下賤的侍女都知道?”
家成慢慢地點著頭。“主公考慮到夫人正為諸多事情傷心悲痛,決定找機會親自前來說明……這是主公體貼夫人。”
“體貼?我是義元公的外甥女。他竟然要和殺死舅父的仇人織田氏結親……”
家成緩緩以手勢制止了她。“您不要這樣說。對於治部大輔將主公扣留在駿府做了十三年人質一事,岡崎城裡至今有許多人憤恨不已。”家成像是在勸誡一個行事欠思量的孩子,語氣略帶責備。
瀨名姬的嘴唇劇烈地顫抖著,但她不得不控制情緒和措辭。
義元對松平家的照應,在駿府人眼中和岡崎城眼中,居然有如此巨大的差異——意識到這一點,瀨名姬更加感到自己的存在微不足道。“你是說,岡崎人對這門婚事十分滿意嘍?”
“是。”
“好,不要再說了。我去問問主公,看他這樣做是否對得起今川氏。”
石川家成裝作沒有聽見,徑自道:“主公好像過來了。”
太陽還未收起它最後的一絲光線。家康很少這麼早過來,他今天恐是出於對女兒阿龜的感情。
“主公到!”外面傳來神原小平太的聲音,他今年春天才剛到家康身邊。
小平太雖已十五歲了,卻還未舉行元服儀式。他提著武刀,緊緊跟在家康身後。他對未能舉行元服儀式一事耿耿於懷,十分羨慕已經舉行了儀式的本多平八郎,但家康對此並不在意。“不可性急。”家康偶爾會這樣說,他對小平太的心思裝作似懂非懂。
傳來侍女們匆匆出迎的腳步聲,家康好像進了休息室。阿萬匆匆跑來向瀨名姬稟報。瀨名姬穿上阿萬拿來的衣服,照了照鏡子,出了臥房。她臉色鐵青,不滿之情表露無遺。
“主公……”她剛一開口,但喉嚨好像被什麼堵住了,滿腹除了怒氣,還是怒氣。家康沒有在意瀨名姬異常亢奮的情緒,望著庭院說道:“天氣不錯,銀河也很美。你還好吧?”
“主公!”瀨名姬不再控制自己,眼淚刷刷地流淌下來。“聽說您今天已經更名為家康了?”
“我必須下決心了。這是個好名字。”
“那麼……今川大人如在九泉有知,定會很高興。”
“也許吧。人必須自立,這是對先人最好的報答。”
瀨名姬如同崩潰了一般,軟倒在丈夫身上,像個孩子似的嗚嗚哭了起來。“他怎麼可能高興?您這樣做,等於和駿府完全斷絕了關係……您不過是想證明自己如今已強大了……”
家康對妻子的任性毫不在意。“今天是七夕節,是阿龜的節日。把阿龜帶來,我想見她。”
瀨名姬仍然依偎在家康身上,飲泣不止。“是。奴婢馬上帶小姐過來。”阿萬偷眼看著,小心翼翼地站起身。
阿萬將衣飾亮麗的阿龜領到家康面前時,瀨名姬還在流淚。她似乎想利用眼淚從丈夫那裡博得幾句溫柔的安慰。站在家康身後的神原小平太像個木偶般手持武刀,不知所措。如果無人發話,築山夫人的哭聲大概不會停止,但家康並未出言安慰。
“阿龜,噢,變漂亮了。來,到我這裡來。”
“是。”阿龜看了看母親,無動於衷。父親的心情似乎很好。他們沒爭吵,只是母親一個人在哭泣。阿龜早已習慣了毋親懦弱與驕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