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孩子帶過去。”吩咐完畢,她獨自向內庭的書房走去。於大嫁過來後才建成的書房,院內點綴著松樹和岩石,院角還有一片安靜的竹林。
於大故意繞著外圍的走廊走,她要讓兒子感受到母親正在一點點地靠近他。
書房內,松平元康靜靜坐在上首。身邊不見隨從侍衛。他和久六搖著扇子,相對而坐。
“歡迎光臨。我是久松佐渡守的內人。”於大努力控制住內心深處的激動,在入口處坐下。雖然元康如今尚未進入岡崎城,但松平家和久松家的地位依然相去甚遠。
元康和於大不約而同抬起頭看著對方。於大的眼睛溼潤了,元康的眼裡則洋溢著深沉的笑意。他忽然起身,從久六面前走過,直奔於大,抓住她的手。“這裡不方便說話。”他低聲道,隨後扶著母親在身邊坐下。
“今生有緣……”元康凝視著於大,不禁熱淚盈眶,“自降臨於世,一直蒙您照料。元康一天也不敢忘記。”
於大想笑。三歲那年被迫離開母親的兒子,就在眼前。從六歲那年到現在,這個兒子一直過著人質生活。於大一生唯一的希望就是和他重逢。而現在,她日思夜想的兒子正微笑著抓住她的手。那臉的輪廓、那眼神,都酷似他的外祖父水野忠政,連那雙抓住母親的手、那手指甲,都是那麼相似。
“能見到你真好……”元康儼然是個男子漢,全身充滿陽剛之氣,但雙手卻很是柔軟溫暖。於大將那種感覺牢記在心中,輕輕掙開手。“正值戰亂,沒有好東西招待你,請在寒舍好好歇息。”
“多謝。本多夫人經常提到您,說您是女中豪傑。”元康用扇子遮住臉,偷偷拭去眼角的淚水,恢復了笑容。
“女中豪傑”的說法稍顯生硬,彷彿於大是個英武之人,但今日一見,眼前的母親卻聲音柔和,面板細膩,性情溫順。無疑,這應當是一位從不會生氣的母親。如今,兒子已經大得不便再接受母親的擁抱,而母親卻還未老到可以接受兒子的擁抱。
“聽說您離開岡崎城時,我才三歲。”
“是。你那時候胖乎乎的,被人抱著,一直送我到城門外,你恐已不記得了。”
元康點點頭:“是。每次聽姑祖母和祖母提到此事,我都忍不住流淚。”
“哦……一切彷彿就在昨日。但你如今已經成長為威武的大將了。”
侍女們端著茶水和點心進來。元康忽然後悔,自己居然沒給母親帶來任何禮物。
“你有了孩子?”於大想詢問元康的孩子——她的孫子的情況。
元康不禁眉頭緊皺。“都長得很好,留在駿府。”他含糊地回答,輕鬆地轉移了話題,“聽說我又多了幾個兄弟。”
“是。他們都已經換好衣服,等著見你呢。”
“真想見見他們。能讓我見見嗎?”
“好。帶他們到這裡來。”久六應聲離去,房內只剩下母子二人。
“竹千代……”
“不是竹千代,是元康。”
“不,是竹千代……你出生時,出現了各種吉兆,你一定會成為日本第一武將……能夠建立奇功偉業。”
元康吃驚地看了看母親。她剛才柔和溫順的神情消失了,讓他想起堅強的本多夫人。他的表情也變得嚴肅起來,鄭重地點點頭。
籠罩在田樂窪上空的烏雲此刻飄移到阿古居谷,拋下大滴大滴的雨點。元康聽到雨水中央雜著孩子們的腳步聲。
雖然元康在岡崎有兩個同父異母的兄弟,但一個出家,一個病魔纏身,他實則十分孤單。不過比起這些,元康更在意留在駿府的妻子和孩子。如果此次出征勝利,孩子們則可能逃過一劫,但若是失敗,他們的命運又將如何?孤單之感促使元康特意前來看望母親。他對於大生下的這三個同母異父兄弟備感親切,也正是他心中的孤獨使然。
“來,進來見過客人。”於大聲音柔和。在她的催促下,三個孩子依序進來,在元康面前坐下。
“噢!”元康不禁失聲叫了出來。大概是因為孩子都偏像母親吧,最前面的那個孩子和少年時代的元康一模一樣。不,第二個孩子也很像。第三個孩子還在襁褓之中,由乳母抱著。
“我叫三郎太郎,請您多關照。”“我叫源三郎,請多關照……”
“這是長福丸。”當乳母抱著襁褓中的孩子低頭行禮時,於大從旁插嘴道。
“三郎太郎,過來。”元康後悔自己沒帶禮物,只好先叫過大一點的三郎太郎,抓起一把點心,放在他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