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難以安撫朝野。”
“太師以為,當如何處罰?”
“如何處罰,尚請我王與眾臣公議為宜,老臣只是動議,卻無定見。”
“臣以為,至少當削爵減俸,詔告朝野。”一有試探,立即就有老世族附和。
“差矣!老夫以為,奪爵罷職。”
“老朽以為,蘇秦喪師辱國,當罰為苦役,流徙遼東!”有人慷慨激昂。
“蘇秦本非燕人,大罪誤國,當滿門斬首!否則,難息國人之憤,愧對將士亡魂!”
瞬息之間,殿堂風雲突變,燕易王頓時愕然了。他本來已經完全清醒,也很振奮,其所以沒有立即封賞蘇秦子之,只是認為大局已定,想讓朝臣們擁戴一番。不想老世族們竟當殿發難,一個比一個氣勢洶洶,燕易王心中又沒底了。說到底,王族兵力遠在邊地,老世族們的封地軍兵卻都聚集在薊城周圍,燕易王與子之還沒來得及任何溝通,誰知子之對蘇秦如何看待?安知他不恨蘇秦?一旦僵持,最危險的還是王室。此情此景,燕易王如何敢貿然說話?
“啊哈哈哈哈哈!啪!”突然,殿中一陣長笑,吊著一隻胳膊的子之拍案而起,竟在大殿中悠然的踱著步子:“好個燕國啊!自命王族戰國,別的不會,卻會中傷功臣,會自毀長城,會奪爵罷職,會滿門斬首,還會聒噪著誣陷天下名士!”他揶揄的笑臉突然變得殺氣騰騰,指著滿堂老世族厲聲罵道:“一窩蠹蟲!一樹黑老鴉!一群酒囊飯袋!武信君萬里馳驅,奔波合縱,爾等哪裡去了?武信君親臨戰陣,嘔心瀝血,爾等哪裡去了?大軍敗退,武信君獨守戰場,三日復生白髮,爾等哪裡去了?今日,武信君顧全燕國安危大局,不去他邦,獨來燕國,如此大忠大貞,爾等竟敢做狂犬吠日?真有膽色啊!子之今日正告爾等:誰敢對武信君惡意中傷,子之不答應!我三萬六千鐵甲銳士不答應!爾等不是有兵麼?來呀,明日便擺開戰場,看誰家血流成河?!”
子之臉色鐵青,單臂一揮,一陣沉雷似的腳步聲便轟隆隆壓進大殿,兩個鐵甲方陣立時森森然矗立在殿中!子之冷笑著單臂一指:“他們都是百戰餘生,跟著子之從死人堆裡爬出來不知幾回,爾等有話,對他們說!”
大殿中死一般的寂靜。
這一番嬉笑怒罵,當真是雷霆萬鈞,匪夷所思!所有的虛與周旋都被撕扯得乾乾淨淨,只剩下赤裸裸的實力較量了。饒是蘇秦見多識廣,也想不到子之竟在王宮之中當著燕王用如此手段,如此震懾朝局!饒是燕國臣僚們風聞子之凌厲,也想不到此人竟如此狂悖,如此威猛!且不說子之是燕國聞名的戰將,最可怕的是,隨他征戰多年又浴血逃生的幾萬亡命甲士便戳在宮外,森森矛戈便在眼前!老世族封地的全部甲兵聚集起來,也當不得這些久經惡戰的精兵一陣衝鋒,當此情景,誰不膽顫心驚?誰還敢大聲喘息?
“好!”燕易王卻笑著站了起來:“本王自有公斷:武信君功勳卓著,對燕國忠貞不二,加封地一百里,任燕國開府丞相!子之浴血奮戰,揚我國威軍威,爵封成義君,職任上卿上將軍!班師將士,兵士賜爵一級,千夫長以上者晉爵兩級!方才攻扞武信君者,各削爵兩級,減封地三十里!上卿啊,命甲士們下去吧。”
“臣,謹遵王命!”子之一揮手,兩個方陣便隆隆出了大殿。
一場滅頂之災就這樣過去了。燕易王與蘇秦、子之重新結成了穩固的君臣同盟,蘇秦做了開府丞相,子之做了上將軍外加一個監理政務的上卿,燕易王的地位也空前鞏固。燕國老世族在這場短兵相接的較量中完全失敗了,完全蟄伏了。燕易王與蘇秦、子之連續會商三日,決意君臣同心,整飭吏治,訓練新軍,使燕國真正崛起。
就在這時候,張儀的和親車隊到了。
燕易王敘說了與秦國聯姻的來龍去脈。蘇秦是贊同的,認為時勢所迫也只能如此,況且也能夠給燕國爭取一段時間,只有等燕國喘息過來,才能再圖合縱大計。子之也贊同聯姻,但卻主張藉此除掉張儀,說話是一如既往的直截了當:“張儀,六國禍亂之外源,武信君之死敵,不殺此人,六國永無寧日,合縱大計終成泡影!”
對子之這種動輒赤裸裸訴諸殺戮的做法,蘇秦本來就覺得有些不對味道,如今子之竟要殺掉張儀,不禁令他震驚了。蘇秦沉著臉道:“上將軍所言,大是不妥,邦國相爭,依靠暗殺而取勝者,未嘗聞也。燕國若開殺戮使節之先河,將自毀於天下!”
燕易王呵呵笑道:“上將軍啊,張儀就那麼好殺?此事還是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