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我來周旋,蘇兄在齊國大有作為!”
蘇秦默默笑了,顯然,他覺得孟嘗君在有意寬慰自己。孟嘗君肅然道:“田文不敢戲弄蘇兄,此行秦國趙國,田文大有警覺,深感齊國已經危如累卵,我當力諫齊王振作,在齊國變法!”“好!”蘇秦猛然握住了孟嘗君的手:“你放膽撐起來,蘇秦全力輔佐你!”孟嘗君哈哈大笑:“蘇兄差矣!這種事,你比我強十倍,田文只有一件事,死死保你!”蘇秦也笑了起來:“還是到時候再說吧,誰也不會壞事便了。”
兩人又回到了大廳,繼續那剛剛開始便突然中斷了的酒局,邊飲邊說竟直到四更方散。蘇秦被扶走了,孟嘗君卻毫無倦意,思忖片刻,叫來馮驩低聲吩咐了一番。馮驩便連夜帶著一封密件南下了。
日上三竿,孟嘗君駕著一輛輕便軺車轔轔來到驛館,徑自進了那座只有外國丞相能住的庭院。淡淡霧氣中,張儀正在草地上練劍。孟嘗君也是劍術名家,一看那沉滯的劍勢與時斷時續的劍路,便知張儀仍然是鬱悶在心。孟嘗君耐心的等張儀走完了一路吳鉤的打底動作,輕輕的拍掌笑道:“還行,沒把吳鉤做成了鋤頭。”張儀提著劍走了過來:“清早起來便做說客?”孟嘗君哈哈大笑:“天下第一利口在此,誰敢當說客之名?我呀,來看看你氣病了沒有?”張儀淡淡笑道:“勞你費心,多謝了,張儀還不是軟豆腐。”
“那是!”孟嘗君慨然跟上:“張兄何許人也?鐵膽銅心,能被兩句口角坍了臺?”
張儀不禁噗的笑了:“長本事了?罵我無情無義?”陡然便黑下臉冷冷道:“你說,我沒讓他解釋麼?他為何不做解釋?”
孟嘗君拱手笑道:“張兄切勿上氣。田文愚見,姑妄聽之:天下之謎總歸有解。張兄若信得田文,田文便能澄清此事,給兩兄一個說法。若蘇秦果真背義賣友,田文第一個不答應!”
張儀一聲嘆息:“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但看天意了。”
“丞相大人,我是來請你入宮的。齊王召見。”孟嘗君卻是笑吟吟說到了正事。
“是麼?”張儀顯然有些出乎意料。自齊威王開始,齊國對秦國使者就莫名其妙的別有一番矜持。秦國重臣特使入齊,總要求見三五次,甚或要疏通關節才能見著齊王。齊宣王也與乃父如出一轍,除了六國戰敗那一次,張儀兩次入齊,都是在兩日之後才被召見的,此次並無重大使命,齊王倒是快捷了?雖說意外,張儀卻也並不驚訝,悠然笑道:“孟嘗君入廳稍候,我要帶上一件物事。”
片刻之後,兩車入宮,徑直駛到那座東暖殿前。車馬方停,齊宣王便笑吟吟迎了出來:“丞相光臨,田闢疆幸何如之?”張儀也是深深一躬:“齊王出迎,張儀幸何如之?”齊宣王竟過來扶住了張儀,又拉起張儀的一隻手,笑吟吟的與張儀比肩入殿。暖烘烘的小殿中除了王座,便只設了兩張臣案,瀰漫著一種密談小酌的融融氣氛。時當早膳方罷,座案上的白玉盞中便是滾燙的蒙山煮紅茶,當真是十分的愜意。對於一向在臣下面前講究尊嚴的齊宣王來說,如此做法也實在是頭一遭。
張儀卻絲毫沒有受寵若驚的謙恭謝詞,反倒是坦然入座,將那支亮閃閃的鐵杖往手邊一搭,便端起茶盞品啜起來。孟嘗君看了看張儀,皺皺眉頭便在對面坐了下來。
“今日請丞相一晤,原是田闢疆要討教一二。”齊宣王悠然開口了:“方今合縱已散,列國又回舊日大勢,望丞相對齊國莫做敵手之想,為田闢疆排難解惑。”
“齊王但有所問,張儀自當坦誠做答。”
“聽說楚燕趙韓都在密謀籌劃,要再次變法,是否真有其事?”
張儀笑道:“此乃斥候職事,齊王當比張儀所知更多了。”一句詼諧,便撂開了這個證實傳聞的難題。齊宣王竟被張儀說得笑了:“何敢以丞相為斥候?若果真變法,丞相以為哪一國可成?”張儀笑道:“此乃天意,齊王問卜太廟,大約龜甲蓍草總是知曉了。”齊宣王雖然笑臉依舊,眉頭卻是皺了起來。孟嘗君不禁高聲道:“我王就教國事,丞相何須戲謔如此?”張儀坦然笑道:“非張儀戲謔,實是齊王戲謔國事了。”齊宣王驚訝道:“丞相何出此言?變法之事不能問麼?”臉上便有些不悅。
張儀依然不卑不亢的笑著:“齊王可知太公姜尚此人?”齊宣王道:“太公乃齊國第一國君,誰個不知?”張儀笑道:“太公曾在太廟踩碎龜甲,齊王可知?”齊宣王驚訝道:“有此等事?卻是為何?”張儀侃侃道:“武王伐紂,依成例在太廟占卜吉凶。龜甲就火,龜紋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