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喪盡天良的賊子們,想拿老子的人頭當投名狀麼?”一個就在王承恩身前的明軍士兵被鉛彈射中,胸前的傷口咕咕地噴湧著鮮血,這個士兵的生命也隨著一起流出。垂死的傷兵全然不顧傷勢,仍奮力掙扎著想爬起身,想再往城下丟下至少一塊石頭:“老子就是死也要帶著你們一起走!”
激烈的吶喊廝殺聲在彰義門前響徹不休,城下洶湧的攻勢好像永遠沒有止歇的時候,當黎明第一絲曙光照到彰義門的城樓時,這裡的城垛已經被防守者的鮮血染得通紅。
隨著太陽出山,遭到意想不到頑強抵抗的順軍的攻勢終於開始變緩,無數昨天還是大明京營計程車兵橫七豎八地倒在他們本該保護的壕溝前,如山的屍體幾乎在其中填出一條路來。
望著似乎堅不可摧的彰義門,在遠處督戰的李國幀不禁汗流浹背,作為崇禎的親信臣子,在面聖時常常可以坐著說話的大明貴族,李國幀急需一場大功勞來在順王面前留下一個良好的印象,用功臣的形象來洗刷自己身上恥辱、取代叛徒的面目。
“不要停啊,繼續進攻!”李國幀不明白怎麼軍心浮動、士無戰心的京師守軍會一夜之間變得這麼頑強,竟然擋住了自己精心策劃的奇襲。
可是昨夜還人人滿懷為新朝建功立業慾望計程車兵們,在目睹了苦戰後慘重的損失後,已經失去了鬥志。李國幀手下的將領們本來也以為可以搶在李自成抵達前就攻佔京師、俘虜崇禎皇帝,靜候順王抵達和隨之而來的賞賜,最積極的一個遊擊昨夜甚至親自帶頭登城被守軍擊斃。黎明看到彰義門前堆積如山的屍體後,這些將領也失去了繼續猛攻的勇氣,更重要的,他們對取勝的信心開始動搖了。
看到官兵們不停指揮第自行退下來後,李國幀無計可施,只好傳令後退紮營,同時派人去請唐通的居庸關軍前來助戰。
……
許平昨夜睡得很好,城外的炮聲對他和他的幾個衛士來說已經是司空見慣,至於喧譁聲更沒有怎麼影響到他。城破對大順使者團來說是最不值得擔憂的一件事,早上許平洗漱更衣,換上一襲整齊乾淨的黑衣,對著漂亮罕見的琉璃鏡把氈帽端端正正地戴好,然後就隨著一夜不曾閤眼的禮部堂官直奔金鑾寶殿。
進入紫禁城後,一路上許平看到的人個個神情恍惚,每個人都眼袋浮腫,顯然沒有哪個人睡好了。
首輔魏藻德帶著大明群臣等在殿外,見到許平後無數官員和他一起向許平點頭示意,在這些臣子的旁邊,許平還見到了一個昨天來拜訪自己的太監,接到了他向自己投過來的眼色。
“貴使,”魏藻德迎上前來,向許平介紹道:“一會兒皇上上朝,會先宣吾等覲見,然後就會傳貴使入內了。”
魏藻德臉上也全是憔悴和疲憊,昨天夜裡京師的百官都心神不安,但幸好城池還是守住了,不然他們就沒有在大順使者面前立功的機會了。和他們一樣,那些打算保衛許平的太監和錦衣衛們對彰義門守軍的抵抗也是心存感激,如果沒有他們的頑強作戰,大順使者就不需要他們的效忠了。
從殿門走出來的人並不是平日那個小太監,出乎所有臣子的意料,他們見到的竟然是司禮監掌印太監王承恩。
“皇上有旨,宣許平往蘭臺對奏。”
一石激起千層浪,王承恩的話頓時引得群臣譁然,禮部尚書第一個跳出來:“王大官,此舉與禮不合!”
“是啊,與禮不合。”禮部的官員們像是被烙鐵燙了般地跳起來,一窩蜂地湧到王承恩面前:“王大官,大順使者不能去蘭臺啊。”
一群根本沒有發言權的錦衣衛和太監也藏在百官後瞎嚷嚷:“皇上不能這麼見許平,臣等定要在左右護衛!”
許平認識的那個太監嚷的聲音最大,一邊喊還一邊往許平這邊張望。
“皇上已經下旨了。”王承恩冷冷地說道,雙目凝視著許平:“許平!隨咱家來。”
“許將軍你不能去,”魏藻德突然轉身對許平說道,滿臉緊張地看著他:“許平你不可如此無禮!”
“是啊,是啊。”
一群臣子們都跟著大叫大嚷起來,不過他們的目標已經不是王承恩而是許平:“許將軍先回館去吧,不可對天子無禮!”
那個昨夜拜訪過許平的太監,領著一群手下和幾個錦衣衛,攔在許平面前,聲色俱厲地呵斥道:“許平休得無禮!還不速速退下?”
“許平!”透過面前黑壓壓的人頭,還有沸騰的人聲,許平聽到王承恩的聲音又一次傳來:“許將軍,萬歲爺召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