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蔡京臉上有一絲冷意浮現,慢吞吞地道:“既是兵事,當然是兵部尚書王文柄最好。”
蔡京選擇王文柄,是另有深意的,到時候欽命他去做這個欽差,總攬一切,憑著王文柄和沈傲之間的嫌隙,依王文柄的為人,就是寧死,也要和沈傲同歸於盡。只要王文柄去宣讀了旨意,接了兵權,到時候便是當場格殺沈傲,也是情理之中。此時的王文柄,反正是不想活了,這個時候正是讓他出馬的時候。沈傲一死,這京師之中誰還可以擋他蔡京的鋒芒?憑石英?蔡京微微一笑,石英固然是個硬石頭,可是真要耍弄手段,他還差得遠了。
趙佶哪裡想到蔡京的險惡,沉吟道:“王文柄不是告病嗎?他既在病中,就讓他好好歇養吧。”
蔡京道:“陛下,老臣剛剛得的訊息,王尚書的病已經好了,眼下事急從權,朝廷哪裡尋得到可用的人?只好請他出來。”
趙佶也不再堅持,頜首點頭道:“你讓門下省擬了旨意送過去吧,好啦,朕乏了。”
蔡京得了口諭,也不再說什麼,躬身退去;趙佶嘆了口氣,恍了恍神,只是嘆氣,也不再說什麼了。
……
旨意送到王文柄的府上,那王文柄已歇了二十餘天,雖然已經可以下榻,可以一直都在蠶室裡待著,第一次從蠶房裡出來,讓他很不舒服,他怕見光,又被這風吹著很不颯爽,更要緊的是,他更怕的是見人,不管見的是妻子、小妾、子侄還是下人,他都是躲躲閃閃的,彷彿所有人恭謹的背後,都藏著幸災樂禍,這種感覺讓他抓狂。
可是聖旨來了,不得不去接,他腳步虛晃,有個下人要來攙他,他猛地開啟手,尖聲大叫:“滾開,滾開……”
他這一叫,像是暴露了什麼似的,下人們臉色古怪地走開,王文柄一雙眼睛卻是殺機騰騰,彷彿被人看破了心事,看破了他心底最脆弱的地方。他想扯一下鬍子,可是輕輕一扯,那一縷稀須又呼啦啦地往下掉,手裡頭竟是捏下了幾十根鬚來,這一下彷彿是遇到了蛇蠍,讓他臉色一下子蒼白如紙,差點兒要跳起來。
倒是他的兒子王充趕過來,原想討好下這個爹爹,臉上掛著笑,殷切的叫了一聲爹,便走過來要攙他,換作是以往,王文柄多半是覺得理所當然,這個時候卻是厭惡地開啟他的手:“走開。”
好不容易磨磨蹭蹭地到了前堂中門,這一路走過來,王文柄辛苦得厲害,雖說傷口是癒合了,可是每走一下,下頭就疼得厲害,就彷彿有什麼東西牽扯著似的,結的疤殼彷彿都要脫落了。
等見到穿著大紅禮袍的公公,王文柄的臉色更不好看了,這公公在王文柄看來就像是一面鏡子,見了他就像是見了自己,讓他觸及到許多不敢想的事。
“兵部尚書王文柄接旨意。”
王文柄跪下,這一次動作幅度實在太大,真真是傷到了他,騰地他冷汗直往下冒,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罪官,正等著聖意裁處呢。
宣讀旨意的公公也是覺得奇怪,這王大人是怎麼了,接個旨意像是家裡頭死了人似的,想了想也就收了心神,展開聖旨,宣讀起來:“制曰:今邊事不寧,道匪為患,朕殫精竭力,日夜難眠,國思良將……欽命兵部尚書王文柄出京節制各路軍馬……”
王文柄抬起頭,眼眸中掠過一絲喜色,連忙磕頭謝恩,接過了聖旨,心花怒放。那公公含笑還不肯走,按道理,多少是要討點賞錢呢,更何況以往王尚書出手闊綽,今次的油水應當不少。
誰知王文柄接了聖旨,喜滋滋地低頭去看了,擦了擦眼睛,才問:“那沈傲欽命可有處置嗎?”說到沈傲二字,王文柄的聲音都顫抖起來。
公公道:“陛下說了,鎖拿回京,卻不能傷了性命,陛下自會處置。”
王文柄臉色稍稍有些不悅,可是隨即,又笑了起來,他的笑聲尖銳嘶啞,頜首道:“本官明白,本官明白了。”竟是再不理會宣旨意的公公,興高采烈地又去看聖旨,彷彿怎麼都看不夠似的。
王文柄的心兒都一顫顫地抖動起來,一門心思想著:“報仇雪恨的時候到了,沈傲,你害得我這麼慘,我這一趟去,也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哈哈,陛下只說不傷你性命,卻沒說不能割了你。”
他心裡當然清楚,傷害了沈傲是什麼罪過,可是到了這個時候,在王文柄看來活著已經沒有了多大的意義,他活著,還留著這口氣,無非是要報這個仇罷了,在他看來,拿他這條殘身去換沈傲的性命,實在是一件再值當不過的事;如今連老天都給了他這個機會,他豈能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