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一隊人被押過來,胡大為等人不敢再看,一個個縮著脖子步入中軍行轅,稟報之後零散地進去,帳子裡已經來了不少人,馬軍司的人來得最早,早就一個個筆挺肅立了。
看到沈傲面無表情地坐在案頭上,這些人吸了口涼氣,立即單膝跪下,紛紛道:“見過沈大人。”
沈傲卻沒有叫他們站起來的意思,而是垂頭看著公文,一邊對身邊的博士垂詢:“上游那邊再派幾隊人巡檢,有可疑的拿了,否則有人在上游投毒抑或是破壞,水源供應不上就是大事。前軍營的營盤在山腳下,再加派一箇中隊到山上巡守,不要疏忽,若是有賊軍潛入,順勢而下攻過去,那就是大麻煩。”
那博士拿著筆,在一份竹片上將沈傲的話記錄下來,頜首點頭道:“前幾日有幾個馬軍司的禁軍擅自離營到河裡去洗澡,該怎麼處置?”
沈傲撇撇嘴道:“該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他們的隊官有責任,他們也有責任,鞭撻的鞭撻,罰餉的罰餉。這種事往後不必問我。”
絮絮叨叨了足足半個時辰,帳下跪了一地的廂軍、藩司將校已是腿腳痠麻,可是沈傲不說話,還真沒有哪個有膽子敢站起來,沈傲越是不搭理,他們心裡就越害怕,再想起沈傲從前清洗馬軍司的手段,這才知道人家殺人跟掐死螞蟻一樣,死了都沒地伸冤去的。
沈傲慢吞吞地抬起眼,已經有些疲倦了,目光落到下頭的將校身上,淡淡地道:“他們是什麼時辰來的?”
邊上那個博士道:“回大人的話,是卯時三刻。”
沈傲漠然點頭道:“本官沒記錯的話卯時一刻就叫人擂了鼓,怎麼拖延了兩刻才到?如此懈怠,是什麼緣故?”
下頭的人更是嚇了一跳,紛紛磕頭,這個祖宗真是伺候不起了,一個個哭喪著臉道:“請大人恕罪,請大人恕罪,請沈大人高抬貴手。”
有人給沈傲遞上一壺熱茶過來,沈傲捧著茶吹了口茶沫,才慢吞吞地道:“下不為例吧。看看你們自己,像個什麼樣子?這個樣子也能帶兵服眾?做將領的就要端莊,榮辱不驚看看本官這個樣子,再看看你們,你們不覺得羞愧?想當初本官還是庶人,被人帶進了官府,見了那虎狼一樣的差役和威風凜凜的堂官,本官……”
沈傲開始追憶往事,吹噓不吹噓不知道,反正他這一說,又是半個時辰,什麼王八之氣,什麼不畏權貴,足足說了一大堆,下頭的將校跪的腿都不聽使喚了,卻是一個打斷的都沒有,體力透支得厲害也只能忍著。
沈傲從追憶將話題引到了讀書上頭:“……所以說人不讀書就是睜眼瞎,不讀書不能明理,不讀書不能養性,不讀書不能致知,本官的話對不對?”
下頭人紛紛道:“對,對。”心裡叫苦不迭:“沈大爺,誰都知道你讀書厲害,能不能先讓大家站起來再說話。”
沈傲頜首點頭,一副欣慰的表情道:“看你們這翻然悔悟的樣子,想必已經知錯了,知錯了好,知錯就改嘛,想當年……”
“……”
下頭人已經麻木了,神情呆滯,眼中無神,繼續聽沈大人追憶往事。原來心裡還能腹誹沈傲幾句,到了現在,連腹誹的力氣都沒了。
用了一個上午,沈傲說了許多話,到底他具體說了什麼,只怕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看時候差不多了,剛剛還說到帶兵與讀書的關係,恰好到了午時,立即問:“劉博士,是不是到飯點了?”
博士板著臉道:“差不多是時候了。”
“今日吃的是什麼?”
“燜羊肉。”
“紅燒羊肉我喜歡吃,咳咳……待會兒叫韓世忠替本大人打一份來吧。”沈傲吩咐了一句,又看向下頭目瞪口呆的一干將校:“方才本官說到哪兒了?”
“……”
“罷了,罷了,下次再和諸位說話吧。”
一干人如蒙大赦,發自內心地道:“謝大人。”只可惜想站起來,腳卻是麻了,有些不聽使喚,又不能叫人扶,無計可施。
沈傲的臉板下來:“怎麼?你們就這麼喜歡跪?你們願意跪,那就跪著吧,來人,看好他們,先跪幾個時辰,他們若是再不肯起,就來知會一聲,本官成全他們。”
說罷,沈傲氣呼呼地甩袖而去,只留下一群將校面面相覷,直想說大人行個好,我們這是跪麻了腳,可是這些話,他們不敢說,等沈傲一走,也再沒機會說了,想偷個懶,那帳子裡頭的馬軍司營官、中隊官雖然散了,可是留在這裡的幾個校尉還在,一個個眼睛瞪得銅鈴大,毫不客氣地看著他們,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