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令穰咦了一聲,腦袋垂向桌案更低了,專心致志地去看畫中仕女,仕女所用的賦色技巧層次明晰,面部的暈色,衣著的裝飾,都極盡工巧之能事。輕紗的透亮鬆軟,面板的潤潤光澤,都畫得肖似,只這仕女,便可看出作畫之人別具匠心,將仕女畫的細膩到了極點。而仕女的細膩,與背景的粗獷豁達又形成鮮明比對,一鬆一緊,卻是將整幅畫更加生動起來。
趙令穰忍不住地笑了,低聲呢喃道:“原來此人竟用了兩種不同的畫法。”
這倒是奇了,能將兩種畫法合而為一,在畫中既不顯得生澀,又不會有唐突隔膜,此人的畫技,只怕比方才自己所想像的還要高明幾分。
趙令穰目光一瞥,最終落在了仕女的眼睛上,那眼睛含笑,可是眼眸的落腳處卻是不遠處的一個月洞,月洞之後是什麼呢?是不是這仕女在期盼君王的駕臨?可是那月洞之後卻是空空如也,漆黑幽深,仕女一次又一次的失望,雖是刻意去享受那悠閒無所事事的生活,可是在內心深處,定然是悽苦無比,細心觀察,才發現仕女的歡樂之情,原來俱都是偽裝,而強顏歡笑的背後,卻是一股濃郁的幽怨之情。
那仕女的眼眸,恰恰是整幅畫的點睛之筆,作畫之人竟是別具匠心,只輕輕一點,便將原來一副快樂的畫作畫作了悽苦、幽怨,如此畫意,天下少有,其才思敏捷,更是教人拍案叫絕。
第210章 看榜
趙令穰微微一嘆,抬眸向諸人道:“鬼斧神工,此畫盡得顧愷之、張萱二人之妙,造詣之高,用色之熟稔,只怕不在老夫之下,此人叫什麼名字?”
他這才兼顧著去看畫的落款,一行楷體小字落入趙令穰的眼眸,上面寫著沈傲二字。
“原來是他?”趙令穰不由地又笑了,指著宮苑仙女圖道:“此畫當為第一,諸位以為如何?”
眾學士、侍讀見趙令穰作出決定,有幾個紛紛附和,其中一人道:“那瀟湘仕女圖亦算是佳作,郡公何以獨獨青睞這仙女圖。”
趙令穰微微一笑,卻只是抿抿嘴,並不作答,那瀟湘仕女圖顯是他的次子所作,他能看出來,這閣中之人豈能看不出,其實在座之人,又有誰看不出仙女圖顯然優於仕女圖,之所以有人力薦,無非是看在自己的顏面罷了。
趙伯驌的畫雖好,可是比之這沈傲的,卻仍是差了一個臺階,自己就算強讓他做了頭名,卻又能如何?須知這畫試之後還要殿試,畫試自己能幫襯兒子一把,到了殿試,官家還會看不出來嗎?
這幾個力薦趙伯驌的學士,雖是看在自己的情面要幫襯趙伯驌一把,可是趙令穰心裡卻明白,這是誤了自己,也是害了伯驌。
趙令穰沉吟片刻,便道:“張榜去吧,沈傲為畫試第一,趙伯驌為第二。”
這幾日藝考,當真是熱鬧非凡,禮部、太學、國子監、京兆府各大衙門俱都是張貼榜文的場所,屢屢被人圍得水洩不通,每一次張榜,都干係著許多人一生的努力,榮辱貴賤,便只是一張小小的紅紙,卻已斷定了。
京兆府距離祈國公府並不遠,因而大清早,夫人興致盎然,帶著府中一干人,連同沈傲便往京兆府碑牌前去看榜,夫人平時清心寡慾,此刻倒也來了湊熱鬧的興致,一路上問著藝考的規矩,劉文恭敬而帶笑地將自己所知的事都說了,主僕二人交談甚歡;反倒是將看榜的男主角晾到了後頭。
夫人一邊踱步,一邊好奇地看著街景兒,往常她出府,要嘛乘車,要嘛乘攆,今日難得步行,倒是有種久違的新鮮感,對藝考略略瞭解後,便面帶微笑地對劉文問道:“這麼說,只要沈傲這一次畫試得了頭名,便可作畫試狀元?”
劉文立即道:“夫人,這畫試上頭還有個殿試,但凡中第的畫試考生,不管名次,唯有經過了殿試,才能分出真正的名次;現在就算得了第一,最多也不過是一種榮譽罷了,沒有陛下許可,這狀元是不會輕易落下來的。”
夫人頜首點頭,卻很高興:“若是透過了殿試,中了狀元抑或是進士,是不是可以做官了?”
劉文順著夫人的話道:“這是自然的,不但可以佩魚袋,還可以穿緋服,領朝廷俸祿,若是能在翰林書畫院掛職,更有進出宮禁之權,風光無限呢!”
夫人笑道:“沒事出入宮禁做什麼,不過能穿戴緋服、魚袋,倒也算是爭了一口氣,其他的,我也不指望;那書畫院的侍讀、侍講一般都是幾品官職?”
劉文道:“侍講是正五品,侍讀是正四品,學士便更加了不得,乃是正三品。這翰林院與翰林書畫院的品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