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夜裡,倒是有幾個真正關心他的人來了,曾文父子過來探了病,也帶來了不少補藥,曾歲安陪坐在沈傲的床頭說了一會話,又說自己月內極有可能要出汴京,原來是吏部的批文已經下來,授了他永州通判的職位,不日就要赴任去了。
沈傲自然要恭賀一番,通判州事這個官職看上去只有從八品,幾乎是官員品級中的最末端;可是在大宋朝,實權卻是大得驚人。
宋朝自開國以來,為了加強對地方官的監察和控制,防止知州職權過重,專擅作大,宋太祖創設“通判”一職。
通判由皇帝直接委派,輔佐郡政,可視為知州副職,但有直接向皇帝報告的權力;知州向下屬釋出的命令必須要通判一起署名方能生效。
除此之外,一州的官員,都在通判的監視之下,誰若是出了差錯,通判可以隨時上疏彈劾。
這樣的權利,幾乎可以和知州平起平坐,同分秋色了。
因此,雖然通判的品級不高,這個職務卻是升遷最快的渠道,原因有兩個,一個是通判在地方擁有實權,且有監督之責;另一個則是擁有上疏,能夠上達天聽的權利。
至於永州,雖然偏僻了一些,比不上江南魚米之鄉,卻也不算太差。
這個通判做下來,有了政績,憑著曾文在朝廷裡的影響力,過幾年便可平步青雲,對曾歲安來說,可以算是一個極好的開端。
曾歲安對沈傲頗有些不捨,道:“原本在赴任時請沈兄喝幾杯離別酒,誰知沈兄卻遭了病,哎,我這一去,不知我們幾時才能重逢。”
古時重離別,有些時候,一旦離別,或許一輩子再難遇見,所憑的全是一些寥寥幾句書信來往,這種惆悵卻是從前的沈傲不能體驗的。
“太傷感了,本公子居然還彈出點兒淚花來了,不知是這世道變了,還是本公子的人變了,曾歲安,你還欠著幾次茶沒請我呢,真傷感啊!”沈傲心裡悶悶地想著,臉上卻是帶著笑容,安慰曾歲安道:“曾兄到了永州公幹,過了幾年就可調回京城來,到那個時候,就怕曾兄已經身居高位,不認識我了。”
曾歲安知道他只是玩笑話,收起惆悵之心,笑道:“換作是別人,或許曾某人還真作出這等事來,不過沈兄嘛……哈哈……”說著,很曖昧地看著沈傲。
沈傲不依不饒道:“沈兄怎麼了?”
曾歲安笑道:“依著沈兄的性子,我若是裝作不認識,沈兄豈不是第二日就揹著行囊搬到曾府來?我如今是朝廷命官,可消受不起。”
沈傲無語,原來自己在曾歲安的印象中是個臉皮極厚,做事不計較後果的傢伙。
一直將曾歲安送出去,月夜籠罩,霧靄漸漸消散了,銀色的月光好象一身自得耀眼的寡婦的喪服,覆蓋著幽深的宅子裡。
一片月光灑落下來,藉著月光望著曾歲安遠去的背影,沈傲不由得吁了口氣。
若有所思地往回走,卻看到屋簷下,一個瘦弱的身影在那兒等候多時。
沈傲快步走過去,才看清來。
是春兒!
幽暗之中,春兒瘦弱的身子顯得有些無助,見到沈傲,卻是一副張口欲言卻似又如鯁在喉的表情,夜色擋住了俏臉上的羞澀,可是那雙手卻不斷的揉捏著袖擺子,顯得緊張極了。
“春兒。”沈傲放低了聲音,迎了過去。
“嗯……沈大哥,你的病未好,怎麼能四處亂走。”春兒不敢靠沈傲太近,見沈傲過來,不由地碎步後退了一些,後脊幾乎貼住了牆壁。
沈傲看著春兒的舉動,心裡有些悶悶的,不過從春兒的話語之中,還是聽出了幾分埋怨,沈傲從這些埋怨裡讀懂了一些讓他感覺舒心的意味,那就是春兒對他是關心、在意的。
沈傲道:“這裡說話不方便,我們進去說吧。”
春兒搖搖頭,咬著唇道:“會被人說閒話的,沈大哥,就在這裡說吧,你的病……”
沈傲笑了笑,心裡生出憐香惜玉的心思,低聲道:“好,就在這裡說。”
春兒繯首咬唇道:“聽府裡的人說沈大哥病了,我來看看你,原來以為沈大哥病得很重,現在見你這樣子,我也就放心了。”
“嗯?只是這些?”沈傲笑了笑,道:“春兒,我沒有病。”
春兒道:“沈大哥不要安慰我,我知道,你病了,許多人來探望你呢,我白日不敢過來,只是去叫人打聽,後來怕你病得很重,所以來看看。”她抬起眸,眼眸中有晶瑩的淚珠兒打著轉轉,強忍著沒有流出來,繼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