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道:“世侄認為此案該從哪裡著手?”
有差役遞來茶水,七八個大理寺的正卿、少卿、寺正、推丞都來齊了,紛紛在衛郡公下首落座。
沈傲喝了口茶,一點也沒有作出任何倨傲之色,微微笑道:“不知郡公原是打算如何著手?”
又把皮球踢了回來,石英曬然一笑,道:“自然是派人四處搜檢,責問戶部當值的官吏。”
沈傲呵呵笑道:“這倒是個好辦法。”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石英道:“怎麼?世侄還有什麼話說?這裡都是自己人,不必有什麼忌諱。”
這一句自己人,別有深意,沈傲立即領會,道:“郡公,對方犯下這樣的驚天大案,行事如此縝密,幾乎沒有留下任何蛛絲馬跡,要用常理來查,只怕很難收到效果。與其如此,不如引蛇出洞。”
“引蛇出洞?”石英倒是不覺得意外,又是道:“世侄說下去。”
沈傲便將自己的猜想說出來,石英只是微微頜首,監守自盜,這種事古已有之,府庫貪墨得狠了,朝廷眼看又來稽查,倒不如一把火把府庫燒了乾淨,疏忽之罪總比貪墨要好一些。
只是這四個字,官家可以說,沈傲這個愣頭青可以說,唯獨他石英,還有大理寺的官員,在沒有充足證據之前,絕不能吐露半字;因而在沈傲說完自己的想法後,石英只是微微笑著繼續問道:“那麼世侄又打算如何引蛇出洞?”
沈傲道:“簡單得很,若真有人貪墨了這些糧食,必然是官商勾結。這些糧食一時發賣不出,一定藏在某處。現在風聲正緊,他們需要避避風頭,才敢冒出頭來。”
“糧庫燒了,訊息傳出,汴京城的米價一定上漲,尤其是某些米商,見了如此大好的時機,哪裡會錯過?”
石英道:“陛下已有旨意,已派出人盯緊這些米商,若是誰敢囤貨居奇,高價賣糧,可立即鎖拿查辦。”
沈傲搖頭:“我的意思是,可以任由這些米商哄抬米價,米價一上來,城中百姓必然奔走相告,不出數日,這汴京城的大米便會賣空。”
這話是有道理的,一旦米價上漲,必然引起心理恐慌,百姓怕米價繼續上漲,往往會爭相去搶購糧食,就是米商的庫存再多,也會一掃而空。到了那個時候,糧食價格居高不下,那藏了贓米的奸商業協會坐得住?必然會將庫米拿出來售賣,到時誰家的糧食源源不斷,這與官吏勾結的奸商十拿九穩就是他了;直接破門而入,拿住了奸商,再順藤摸瓜,可以把此事的參與者一網打盡。
石英聽了沈傲的話,雖然是連連頜首,卻並不表態,沈傲這個做法確實有效,這些人膽子既然大到連糧庫都敢動手,為了錢,再鋌而走險亦是意料之中的事。
可是放任米價上漲,承擔的風險可想而知,若是案子水落石出,追回了贓米,米價自然能壓制下來;可是若沒有抓住人,這後果可就非同一般了。
石英沉思了片刻,道:“抑制米價的聖旨已經發出,這樣做,只怕有抗旨不尊之嫌;不過辦法倒有一個,官家賜你金箭,便是代天巡狩的用意,若是拿出金箭,或許可以令各司暫緩稽查。”
沈傲心裡大罵,當官的當真沒一個好東西,一個個把自己的責任都推了個乾淨,拿出金箭,豈不是叫自己來承擔這責任,辦得好了,皆大歡喜,出了差錯,自己倒黴,真是無語了!
可若是不用這種辦法,只怕一輩子也別想將案子查個水落石出,事急從權,沈傲覺得倒是可以賭一賭!
只要這案子是官商勾結,這個法子一定管用,而沈傲幾乎可以斷定,這些糧食九成以上是被人漂沒了,咬了咬牙,道:“好,這件事和郡公無關,一切的干係,都擔在我的身上,不過我們也不能明目張膽的抗旨,樣子還要做一做。”
石英心裡忍不住搖頭,這個世侄,才學是有的,可是為人處事卻不懂圓滑,只一句話,便要自己承擔干係,這樣的人,早晚要吃虧。
心裡暗自搖頭,以往道聽途說從旁人口中積累的印象,一下子無影無蹤;話說到這個份上,他也不好反對了,便是道:“好,就按世侄說的辦吧。”
沈傲拿出金箭,立即知會大理寺僚屬商議此事,一直到了天黑,總算有了頭緒,部署得還算天衣無縫,鬆了口氣,便起身告辭。
夜風冰涼,在這空曠的街道騎著馬,冷風颳面的滋味很不好受,街面上的禁軍一隊隊的擦肩而過,遇到盤查的,有鄧龍出面,也無人再阻止,等回到公府,已是夜深了,遠遠地看到府前有人提著燈籠等候,沈傲心裡一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