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尤其是程輝這樣計程車子,整日埋頭苦讀,學問自然是一等一的,可是偏偏只記得讀書,卻對男歡女愛這等事疏漏了。
沒有男歡女愛,又談何相思?所以程輝這一次陣前失蹄,經義作得極好,就連趙佶也為之意動,偏偏那詩文卻不入趙佶的法眼。
禮部這些選題官倒是精明得很,這一次開題,難倒了一片人,刻苦的窮書生不知相思為何物,就是國子監的監生,雖是感情豐富,情商頗高,可是作起詩文來卻是礙手礙腳。他們平時作些曖昧之詞那是手到擒來,偏偏這是中試,是考場,閱卷的都是官員,平時博士、官員們板著個臉,誰敢在他們面前寫的過於曖昧?
因此,這十幾分卷子中詩詞經義都是作得極好,卻沒有一首詩詞,能夠做到打動人心,辭藻雖然堆砌的繁華如織,偏偏少了那麼一點點讓人悸動的東西。
趙佶頗有些興致闌珊,將最後的希望放在了沈傲的試卷上,這一看,果然愣住了,喃喃唸叨:“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好,好……”這樣的開頭,雖然淺顯,卻是朗朗上口,一口道破了相思之意,直斥人的心懷。
再往下看,全詞寫著:“ 天南地北一起飛客,老翅幾回寒暑。 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痴兒女。君應有語,渺萬里層雲,千山暮雪,隻影向誰去。
橫汾路,寂寞當年簫鼓,荒煙依舊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風雨。天也妒,未信與,鶯兒燕子俱黃土。千秋萬古,為留待騷人,狂歌痛飲,來訪雁邱處。”
趙佶默然地盯著試卷,心思不可捉摸。
詞的開篇,便陡發奇問,破空而來。這首詞的詞名叫《雁邱詞》。
原以為既是以雁為題,開篇本是詠雁,可是詞卻是先從“世間”落筆,以人擬雁,賦予雁情以超越自然的意義,想象極為新奇。也為下文寫雁預做張本。
情至極處,“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生死相許”是何等極致的深情!
接著到了第二句,筆鋒一轉,卻是描寫雙雁了,“天南地北”冬天南下越冬而春天北歸,“幾回寒暑”中雙宿一起飛,相依為命,一往情深。既有歡樂的團聚,又有離別的辛酸,但沒有任何力量可以把它們分開。而“網羅驚破雙棲夢”後,愛侶已逝,安能獨活於是“脫網者”痛下決心追隨於九泉之下,“自投地死”。
這是一個極小的故事,故事的背後,卻有一種蕩氣迴腸的情懷。
隨後詩詞又開始一變,藉助周圍景物襯托大雁殉情後的悽苦。在孤雁長眠之處,當年漢武帝渡汾河祀汾陰的時候,簫鼓喧鬧,棹歌四起;而今平林漠漠,荒煙如織,簫鼓聲絕,一派蕭索。古與今,人與雁,更加感到鴻雁殉情的悽烈。但是死者不能復生,招魂無濟於事,山鬼也枉自悲鳴,在這裡,寫景與寫情融為一體,更增加了悲劇氣氛。
詞的最後,是對殉情鴻雁的禮讚,說的是鴻雁之死,其境界之高,上天也會嫉妒,雖不能說重於泰山,也不能跟鶯兒燕子之死一樣同歸黃土了事。它的美名將“千秋萬古”,被後來的騷人歌詠傳頌。
這樣的詩詞,辭藻華麗,同時指斥人心,讓人在朗讀之時,情不自禁地為之感傷,彷彿耳邊有著雁鳴的迴盪,那雁鳴聲聲泣血,訴說惆悵相思情懷,不說是趙楷,就是那趙佶,品味了那詞句裡的情思,眼眸也頓然模糊了。
第154章 來聖旨了
趙佶是風流皇帝,趙楷是風流皇子,又都是喜歡對月吟詩,滿懷著詩情畫意之人;其情感之豐富,際遇之風流,又豈是常人所及!
越是這樣的人物,對風花雪月,對刻骨相思都是極致敏感的。
拿著同樣的詩詞,去問田間耕作的農戶,農戶只怕聽到的只是雲裡霧裡,若是去問用功苦讀的太學生,只怕太學生除了為辭藻和寓意拍案之外並無過多的蕩氣迴腸。
可是這皇帝和皇子乍看之下,那隱藏在詩詞中的感傷情懷,以及對相思的刻骨之情,用雁喻人,生死別離的痛楚,卻是直入二人的肺腑。
趙佶吁了口氣,卻是遲遲不願將目光移開,患得患失地道:“明明是個浪蕩子,卻能作出這樣感人肺腑的詩詞,真是怪哉,這個沈傲,連朕也猜不透啊。”
趙楷強笑道:“父皇,這樣的詩詞,兒臣看了,只怕今夜要輾轉難眠了,心裡總是想著那孤獨的雁兒,食不甘味啊。”
趙佶沉眉,道:“朕發一道中旨出去,嚴禁各州捕雁吧。”
說著,趙佶的目光繼續落在沈傲的試卷上,卻又突然露出疑竇之色道:“沈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