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傲恍然大悟,原來這所謂的匠鋪,其實就是後世的職業介紹所和婚介所的二合一版本,他不禁覺得有趣,自己釐清了海事,可是釐清海事之後,又讓海貿進入了蓬勃的發展,海貿到了頂峰,大量的工匠被招募入城,結果又有無數個新興的事物如雨後春筍一樣冒出來。這些新興的事物,也正是推動著整個大宋向一個未知方向前進的動力。
身穿綾羅、揮金如土的巨賈,短裝打扮、行色匆匆的工匠,外表光鮮、總是笑臉吟吟的掮客,正是這些奇奇怪怪的人,在這大時代的推動之下,開始了一個新時代的序幕。
永和四年四月初八,前兩日天空還是陰霾陣陣,春雨綿綿。到了這時候,夏至已經到了,等這春雨帶來的涼風一走,整個汴京立即變成了一座火爐,燒烤大地,連道路都彷彿冒出煙了。
這樣的天氣,本不適合遠足,所以城門這邊行人寥寥,偶爾有幾個擔著貨物的貨郎進城,守著門洞門丁,也懶得去搜查,連看都不看,都是懶洋洋的靠在門洞裡頭享受這些許蔭涼。
靠近門洞這邊,倒是有個賣瓜的攤子,大聲叫賣著。本來按照城門司的規矩,小販是不許在城門附近叫賣的,結果只用了兩隻瓜,便把門丁們賄賂了,這時節的西瓜大多還是半生不熟,卻已經成為了消暑的重要蔬果了,因此這賣瓜的攤販生意倒是不錯。
也有一些趕進城去的腳伕躲在城牆根下頭乘涼,有人摘下了破舊的氈帽,搖動著煽風,肆無忌憚的咒罵了幾句汴京古怪的天氣。
通往門洞的道路突然傳出急驟的馬蹄聲,門洞下的門丁仍是懶洋洋的,這個時節,反正沒什麼大人進出,更沒有什麼老爺來查哨,老爺大人們也是人,這時候多半躲在衙署裡裝模作樣的埋首案牘了。
等到幾個騎士策馬近了,看到對方的裝束,門丁們這時才嘀咕起來:“他們這是殿前司的還是武備學堂的?”
“瞧這樣子不是殿前司自然就是武備學堂了。”
“你母親的豈不是說廢話。便是要看仔細,這到底是哪裡的?若是武備學堂的可要小心,不是說平西王要奉旨去泉州嗎?若是被他老人家瞧見咱們躲懶,非賞我們一頓鞭子不可。”
有人嗤笑:“平西王是何等尊貴的人,這個時候他會出門?依我看,什麼時候天氣涼爽了,他才會動身。這些人就算是校尉,多半也是奉命傳遞訊息的,不要理會,大家互不統屬,怕個什麼?一驚一乍的,倒是讓人小瞧了咱們城門司。”
於是門丁們繼續懶洋洋的打著哈欠或是摘下范陽帽來煽風。
可是很快,他們就發覺不太對勁了,一隊校尉打馬過去,也不去理會他們。接著又是一隊隊校尉策馬出現,一個虎背熊腰,彪悍無比,一個門洞邊的門丁還差點被校尉放馬撞了,這門丁想罵兩句,可是一看對方腰間的儒刀還有臉上繃緊了的臉,立即嚥了咽吐沫,將一肚子的怨氣吞了下去。
這樣的校尉越來越多,像是沒有盡頭一樣,一隊隊出現,又一隊隊過去,出了城之後,放馬到了空曠處,便立即列起隊來,就在這炎陽之下,迎著熱風駐馬。
門丁就是再蠢也知道不對勁了,這麼大的架勢,整個汴京能擺出來的絕對不超過三個,而能出動校尉來擺這架子的,除了當今官家,就只有平西王了。
平西王真要這時候去泉州。
那負責守門的都頭嚇得後脊發涼,立即大吼一聲:“都他孃的站出來,列隊,擺出個樣子來,惹得平西王殿下怪罪,仔細你的皮。”
門丁什麼都不敢說,紛紛拿了刀槍,從門洞裡出來,倒八字的站出佇列,再大的太陽也什麼都顧及不上了。
眼下平西王和楊大人正在聯手京察,到處都是罷官的,先是各部堂,之後是各路府,連禁軍居然都不可避免,聲勢這麼大,城門司這邊裁撤掉的大人也不是一個兩個,若是教平西王看到門丁憊懶,處罰不處罰門丁不好說,不過這城門的都頭肯定是要一擼到底,去喝西北風的。
所以平西王這三個字,在從前還只是個不能得罪的名詞,可是現在,莫說是得罪,就是在他面前懶洋洋的人也都沒有。
果然,在一隊隊校尉策馬過去之後,又有一隊校尉打著馬擁蔟著幾輛馬車朝這邊飛快過來,門丁們緊張莫名,也不知身上冒出來的是熱汗還是冷汗,抑或是都有,反正也分不清了。
令他們鬆了一口氣的是,這車駕直接出城,並沒有停下。
寬大的馬車裡坐著的正是沈傲,他其實比那些門丁也好不到哪兒去,整個人懶洋洋的斜躺在軟墊上,坐在他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