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坐落在永樂坊中心位置的一處商行卻是一個異類,他們顯然並不急於出去攬客,門臉兒也和別處商行不太一樣,這是一種明顯大越國風格的建築,裡頭的白丁也都有熟稔漢話的越國人,他們的面板略為黝黑,個子較矮一些,眼眸中都有一種生人勿近的警惕。
商行叫興越商行,平時這裡的白丁也少與人打什麼交道,只有偶爾會有些大越國的客商進去才會熱絡迎接。這興越商行實力卻也不容小覷,據說它的下頭有三處船塢,更有一隻頗為龐大的商隊,除此之外,在大越國總督轄區地位也是超然,幾乎三成流入越國的貨物都是由他們銷往越國各地。如此大的生意,卻讓人不禁生出狐疑,這興越行的東家是誰都不曾見過。本來這泉州商行一向喜歡四處搭夥,莫說你的生意再大,總要融入到圈子裡去,這樣才能相互提攜,一切發財。興越商行卻不同,他們的東家到底是男是女,是越人還是漢人至今都沒有人能知道。
一開始,倒也有人想與這商行打打交道,可是久而久之,他們這冷漠的態度終究讓人放棄。甚至早有人斷言,他們這般的行商方法早晚是要吃虧的,可是令誰都沒有想到的是,各家商行的生意越來越難過的今天,興越商行居然越發紅火起來,甚至趁著機會,連續收購了幾家瀕臨絕地的商行,一時成為萬人矚目的焦點。
興越商行裡的鋪設並不比別家華美,甚至還帶有幾分異域色彩,裡頭坐著兩個白丁,咕噥著用越語說什麼,一邊吃著玳玳花茶,這二人時不時朝門外張望一下,似乎在等待什麼,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外頭終於穩穩停下了一輛馬車。
兩個越人白丁立即起身快步迎過去,馬車穩穩停在門臉前,簾子掀開,一個越人走下來。這人膚色相較來說倒不算太黑,年紀卻是不小,在四旬上下,頜下是越人特有的鬍鬚,一雙眼眸只是打量了兩個前來相迎的兩個越人白丁一眼,隨即淡漠地下了車,徑直朝裡廳走去。
他毫不客氣地在廳裡坐下,隨即翹起了腿,兩個越人白丁一個給他斟了茶,另一個往後宅去了,再過一會兒,白丁們悄然退開,從後宅方向,走出一個身形臃腫的越人,這矮胖的越人穿著上好的圓領員外衫,手裡還文縐縐地握著一柄白扇,可是一看到貴客坐在這廳中央,立即將白扇收起來,恭恭敬敬地走到貴客跟前,行了個禮,道:“蔡先生。”
被稱作是蔡先生的雙眉皺起來,冷冷地看了矮胖的越人一眼,生厭地道:“說了多少次,到了這裡不要叫蔡先生,我現在姓阮,叫阮元,可記住了,再稀裡糊塗,就自己滾回占城去。”
矮胖的越人嚇得臉色有些發白,立即道:“是,記住了,阮先生不遠萬里從占城來,可是帶來了王……大東家的詔令嗎?”
蔡先生慢吞吞地喝了一口茶,漫不經心地道:“這玳玳花茶不好喝,還是武夷茶色香俱全,待會兒叫人去稱一斤上好的武夷茶來。”他舔舔嘴,放下茶盅,繼續道:“訊息已經確定了嗎?平西王要來泉州?”
越人道:“確定了,人已經到了蘇杭,擇日就要出海。”
蔡先生闔著眼,比起從前的那個蔡攸來,他的膚色黝黑了不少,鬍子又換成了越人的式樣,若不是認真細看,只怕誰都不會記起,那個曾經在大宋翻雲覆雨的寵臣,此後的大宋欽犯,如今成了興越商行背後的東家。
蔡攸逃出了海外,痛定思痛,帶著數百個廂軍,蔡家老宅的錢財,先是藏匿在大越總督轄區,以商行的名義,在大越國做起了生意。蔡攸一向是個長袖善舞的人,幾番周折之後,生意非但越做越大,而且還看準了時機,抓住了大越國王的心理,一舉與大越國王室有了聯絡。
大越國王是雄闊之主,割讓總督轄區,本就是萬不得已,等看到大越國越來越貧瘠,大量的財富隨著海貿流入泉州,心裡早就滋生出了不滿,只是當時整個南洋都在大宋水師的控制之下,再加上無人響應,大越國王並不敢輕舉妄動。可是有了對大宋瞭若指掌,並且智計百出的蔡攸,一切就開始不一樣了。
這興越商行就是一個幌子,也是深埋入泉州的一顆釘子。
聽到平西王要來泉州,蔡攸整個人不禁興奮地搓起手來,隨即,蔡攸又冷靜下來,淡淡地道:“國王殿下擇日也要入泉州,除此之外,大食人也已經做好了準備,拿下了泉州,就能宰了那平西王,姓沈的一死,大宋群龍無首,這海政定然不能維持,到了那個時候,泉州就是個死港、臭港,不過……”
蔡攸淡淡地笑了笑,胸有成竹地道:“你去吩咐天一教那邊,讓他們做好準備,另外,把風聲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