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捲起,天空悶雷陣陣,楊真話音落下,凜然不懼地捋起前襠直直跪下,朝正德門磕了個頭,又道:“臣恭請皇上行孝。”
身後百餘官員個個莊重,紛紛跪倒,一齊道:“請陛下迎先帝駕。”
殿前衛呆了,既不敢動粗趕人,又不知如何是好。
趙恆在裡頭聽到了動靜,也是一下子慌了神,原本以為拒絕一下,大家各自相安無事,誰知楊真會鬧這麼一出。他立即察覺出楊真的險惡用心,自己若是出城,輔政王便可安全無虞,或許這件事的背後本就是沈傲所策劃的。
“混賬的東西,這群亂臣賊子,無理太甚,他們當真以為朕不敢收拾他們?當真以為朕是病貓嗎?”
趙恒大發了一通脾氣,踢到了一個屏風,眼眸中殺機重重。他當然明白,自己現在拿楊真和跪在宮外的大臣還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若是因為這件事而懲戒他們,事情只會越鬧越大,說不準那跪在外頭的人還巴不得趙恆收拾他們,好成全他們的清名。
可是另一方面,趙恆已經打定了主意,明日是絕不能出城的,這是除掉沈傲的一次大好時機,豈能錯過?
可是……現在該怎麼辦?
趙桓煩躁地在暖閣中來回踱步,這時閣外閃出一道電閃,雷鳴之聲隆隆響起,瓢潑大雨霎時落下,趙桓不由打了個冷戰,臉色陰晴不定,最後他坐下來,朝內侍道:“拿書來,朕要看書。”
‘由著他們去吧,朕就不信,他們能一直跪著。’趙恆心中這般想著,眼看與沈傲的對決在即,趙恆實在不願意被其他事分了神,他必須隱忍下去。
大雨瓢潑而下,宮中一點兒訊息都沒有,宮外的群臣淋成了落湯雞,不少年邁的,或許是實在吃不消,只半個時辰功夫便暈倒在水漬之中,可是殿前衛無人攙扶,也無人過問。
楊真褶皺的臉上已是水淋淋的,眼睛被雨水嘀嗒得睜不開,可是那一線的眼眸,卻閃動著一絲冷意,似乎一切都如自己的預料,趙恆絕不會退讓,那麼這個文章就更好做了。
一個時辰之後,又是一批人自覺地過來,宮外百官的落魄,激起了士人的同情,也激起了他們對趙恆不遵守禮法漠視大臣的痛恨,數百上千個士子紛紛湧過來,他們並沒有去和殿前衛交涉,也沒有交頭接耳,而是默契地出現在百官的身後,直挺挺地跪下。
殿前衛看到這烏壓壓的人,也是著了慌,又是進去通報。
趙桓開始意識到問題的嚴重了,事情太蹊蹺,像是商量好了的一樣,一定是有人在背後鼓動,這是一場陰謀。
趙桓再蠢,也該想到這一點,畢竟身在皇家,什麼樣的陰謀詭計沒有見過?
只是趙恆此刻已是騎虎難下,要打發宮外的人,就必須許諾明日出城,白白錯失掉殺死沈傲的最佳時機。可要是仍然僵持下去,這件事絕不會善了。
趙恆咬咬牙,明知是對方逼自己就範,不管自己作出何等選擇,他這皇帝都是輸家,可是他不得不選擇了繼續沉默下去。
正午的時候,來人已經越來越多,有士子、有商賈、有尋常的百姓,有人起了頭,更多人成群結隊而來,在這大雨之中,人們自覺地跪倒,先是希翼,再是失望,最後是絕望,甚至有人痛恨地看著這朱漆的宮門。
君王你可以荒唐,可以放浪,甚至可以堵塞言路,可以狡兔死走狗烹。可是有一點,你萬萬不能做,你不能不孝,孝義是大宋立國的理論基礎,是千百年傳遞下來的禮法根基,若是連這一點都做不到,這便是突破了所有人的底線,甚至是你自己挖掉了自己的根基,毀掉了你這真命天子的合法性。
可是現在,趙恆的行為已經太過惡劣,此前種種,至多讓人產生非議,心中生出腹誹,但是現在就不同了,先帝傳位於你,屍骨未寒,長途跋涉送到了汴京,你這身為兒子的,卻不聞不問,是何道理?
這樣的人,可以為君嗎?
幾乎所有人心裡都提出這個疑問。
狂風肆虐,大雨傾盆,年邁的人突然間便可栽倒在地,這蒼涼的場景,加深了所有人的印象,百般渴求,許多人無非是希望皇上回心轉意而已,甚至可以說,除了百官之外,來的這些書生、這些商賈、這些百姓都是對趙桓還有幾分期望的人,當天下人都說皇上的壞話時,他們還在據理力爭,心裡殷殷期盼著皇上能振作精神,一鳴驚人。
趙桓之所以能登基為帝,並不是因為他賢明,也不是因為他智慧高人一等,唯一的理由就是順天應命,從禮法上來說,他本就是合法的繼承人,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