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春天的臨近,他對於小狼的渴望越來越強烈了。
畢利格老人是額侖草原最出名的獵手,可是,老人很少出獵。就是出獵,也是去打狐狸,而不怎麼打狼。這兩年人們忙於文化大革命運動,草原上傳統的半牧半獵的生活,幾乎像被白毛風趕散的羊群一樣亂了套。直到今年冬天,大群大群的黃羊越過邊境,進入額侖草原的時候,畢利格老人總算兌現了他的一半諾言,把他帶到了離大狼群這麼近的地方,這確實是老人訓練他膽量和提高他智慧的好地方。陳陣雖然有機會與草原狼近距離地打交道了,但是,這還不是真正的打狼。
然而,陳陣仍十分感激老人的用心和用意。
陳陣感到老人用胳膊輕輕碰了碰他,又指了指山坡。陳陣急忙用望遠鏡對準雪坡,大群黃羊還在緊張地搶草吃。但是,他看見有一條大狼竟從狼群的包圍線撤走,向西邊大山裡跑去了。他心裡一沉,悄聲問老人:難道狼群不想打了,那咱們不是白白凍了大半天嗎?
老人說:狼群才捨不得這麼難找的機會呢,準是頭狼看這群黃羊太多,就派這條狼調兵去了。這樣的機會五六年也碰不上一回,看樣子狼群胃口不小,真打算打一場大仗啦,今兒我可沒白帶你來。你再忍忍吧,打獵的機會都是忍出來的……
匈奴單于生二女,姿容甚美,國人皆以為神。單于曰,吾有此女,安可配人,將以與天。乃於國北無人之地築高臺,置二女其上。曰,請天自迎之……復一年,乃有一老狼晝夜守臺嗥呼,因採穿臺下為空穴,經時不去。其小女曰,吾父處我於此,欲以與天,而今狼來,或是神物,天使之然。將下就之。
其姐大驚曰,此是畜生,無乃辱父母也。妹不從,下為狼妻,而產子。後遂滋繁成國。 故其人好引聲長歌,又似狼嚎。
——《魏書·蠕蠕匈奴徒何高車列傳》
又有六七條大狼悄悄加入了包圍圈,三面包圍線業以成形。陳陣用厚厚的羊皮馬蹄袖攏住口鼻,低聲問道:阿爸,狼群這會兒就要打圍了吧?
畢利格輕聲說:還得有一會兒呢,頭狼還在等機會。狼打圍比獵人打圍要心細,你自個兒先好好琢磨琢磨,頭狼在等什麼?老人白毛茸茸的眉須動了動,落下些微霜花。那一頂蓋額、遮臉、披肩的狐皮草原帽也結滿了哈霜,將老人的臉捂得只露出眼睛,淡棕黃色的眼珠依然閃著琥珀般沉著的光澤。
兩人伏在雪窩裡已有大半天了。此刻,兩人開始關注斜對面山坡上的黃羊。這群黃羊有近千隻,幾頭長著黑長角的大公羊,嘴裡含著一把草,抬頭望,並嗅著空氣,其它的羊都在快速刨雪吃草。
這裡是二大隊冬季抗災的備用草場,方圓二三十里地,是一片大面積的迎風山地草場。草高株密質優,狂風吹不倒,大雪蓋不住。
老人小聲說:你仔細看就明白了,這片草坡位置特別好,迎著前面的大風口,迎著西北風,風雪越大,雪越是站不住。我八歲那年,額侖草原碰著一次幾百年不遇的大白災,平地的雪厚得能蓋沒蒙古包。幸虧大部分的人畜,在幾位老人的帶領下,搶先一步,在雪下到快沒膝深的時候,集中所有馬群,用幾千匹馬衝雪踏道,再用幾十群牛趟雪踩實,開出一條羊群和牛車可以挪動的雪路雪槽,走了三天三夜,才把人畜搬到這片草場。這兒的雪只有一兩尺厚,草還露出三指高的草尖。凍餓得半死的牛羊馬見著了草,全都瘋叫起來,衝了過去。人們全都撲在雪地上大哭,又衝著騰格里一個勁地磕頭,磕得滿臉是雪。到了這兒,羊和馬能刨雪吃草,連不會刨雪的牛,跟在羊群馬群后面撿草吃,多一半也能活到來年雪化。那些來不及搬出來的人家可就慘嘍,人雖然逃了出來,可牲畜差不多全被大雪埋了。要是沒有這片草場,額侖草原的人畜早就死絕了。後來,額侖草原就不怎麼怕白災了。一旦遇上白災,只要搬到這兒來就能活命。
老人輕輕嘆道:這可是騰格里賜給額侖草原人畜的救命草場。從前,牧民年年都要到對面山頂上祭拜騰格里和山神,這兩年一鬧運動沒人敢拜了,可大夥兒心裡還在拜。這片山是神山,額侖草原的牧民不論天再旱,草再缺,在春夏秋三季都不敢動這片草場。為了保住這片草場,馬倌們可苦了。狼群也一直護著這片山,隔上五六年,就會到這兒殺一批黃羊,跟人似的祭山神,祭騰格里。這片神山不光救人畜,也救狼。狼比人精,人畜還沒搬過來呢,它們就過來了。白天,狼躲在大山尖上的石頭堆裡,還有山後面雪硬的地方。夜裡下來刨開雪吃凍死的牛羊。狼只要有東西吃,就不找人畜的麻煩。
幾朵蓬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