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了看守所裡小莉的媽媽,頭髮半披著,無聲無淚,手中死摳著窗上的鐵欄,眼睛空洞地瞪著遠方。我可以毫不費力地讓她走出隔絕了她與外界的鐵門,但是她肯走出來嗎?走出來了又會怎樣?我也看到了坐在沙發上抱頭而泣的小莉父親,三十歲的男子漢低下高貴的頭,不輕彈的淚啪噠啪噠到落到地上,他周圍的菸頭不規則地布成一個陣將他緊困。我能給他什麼呢?給他智慧嗎?他要智慧幹什麼?給他力量吧,他需要什麼樣的力量才能將妻子從獄中救出,這樣的力量我能給得了他?小莉呢,在媽媽的懷中睡著了,老人滿半頭白髮,滿臉悲哀,將孫女輕輕地放在床上,舒展著她那麻木的雙臂,她所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吧,她不需要我的什麼幫助。
到底是什麼原因造成了這樣的災難?又是什麼力量主宰著這樣的事件?又有什麼辦法能夠解決這樣的問題?我當然不知道,但我有辦法,我的意識探測了一百多個有智慧的人的內心,找到的答案是:權!錢!
對於權,我感到了無奈,那是我力量的真空地帶,無法到達啊。可是錢呢,我有辦法!
某單位衣冠楚楚的領導開啟了保險櫃,對著一沓沓的錢發起呆來,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痛苦,對自己斂財的行為厭惡至極,於是,夜深人靜的時候,他裝了一提包的錢,隔著院牆扔進了小莉家的院子。可恨的是小莉的父親,第二天一早發現這麼多錢時,居然大吃一驚,哆嗦著雙手,做賊般左顧右盼,最後,還是把錢提到了派出所,警察們訊問了他半天,立案了。
我不甘心,小莉的父親必須擁有錢。
某工頭酒後忽然良心發現,他用豆腐渣工程換來的錢多如牛毛,但多少人卻因為錢遭受痛苦。當天,小莉的父親收到一筆大額匯款。匯單上寫著:“善有善報,惡有惡報;請用此錢,勿違天道。”他驚喜地把匯單反反覆覆地看了幾遍,又讓小莉媽媽看,老人忽然雙手合在一起,隔空念起了“阿彌陀佛”,然後是燒香磕頭一陣忙乎。他又跑到看守所,讓小莉媽媽看,小莉媽媽眼裡閃出了淚花,喃喃地說:“還是有好人啊!”小莉爸爸激動地說:“我用這錢把你買出來,我們好好地過日子,供小莉長大成|人。”小莉媽媽閉上眼,搖搖頭,問:“我們是因為缺錢才這樣的嗎?”小莉爸爸看著妻子,不解地搖了搖頭。小莉媽媽大聲說:“不,不是為了錢,是為了一口氣,為了天理!”最後,小莉爸爸還是失望地離開了。
小莉爸爸拿了錢,送廠長,被廠長拒絕,送局長被局長批評,送公安局,被罵了出來,送市長——他根本就見不到市長。誰說錢是萬能的?在這件事上,錢顯出了無能。
這是我的失敗,我哪裡有過這樣的無能和失敗?但我還有什麼辦法嗎?我將意識定位在這件事上,置於完全自由狀態,看能有什麼好的辦法。
第二天,小莉讓奶奶將自己打扮了起來,向爸爸要了錢,買了一束花。奇怪的是,從來沒有單獨出過門的她,自己乘了車,到了媽媽的工廠門口。正是中午下班時,一個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小姑娘,懷裡捧著一大束鮮花,吸引了廠裡職工和過往行人的注意。小莉唱了一支《世上只有媽媽好》,然後高聲說,媽媽因為什麼什麼原因讓警察抓起來了,我想救媽媽,但我太小了,沒有辦法。廠裡的職工都知道這件事,現在見小莉這樣,感覺到一種強烈的震撼,大家議論紛紛,群情激昂。廠長得了信,嚇了一跳,想派人把小莉攆走,但小莉根本不怕嚇唬,職工們和路也也指責嚇唬小莉的人。廠長又派人出來,假惺惺地關心小莉,讓她到廠裡喝點水吃點飯,又被小莉拒絕。人越聚越多,也來了記者,鎂光燈不斷地閃著。廠長發了狠,又拔通了派出所的電話。一會兒警察來了,嚴肅地批評小莉,說她是聚眾鬧事,是擾亂社會治安。小莉淚下如雨,悽苦地說:“警察叔叔,我想救媽媽,我要媽媽呀。”這情景,讓心軟的婦女落了淚,幾個白髮的婆婆,送來水讓小莉喝,小莉說:“感謝爺爺奶奶,叔叔阿姨,小莉不要吃不要喝,小莉要媽媽。”警察頂不住廠長的壓力,要上來抱小莉走,卻聽嗡嗡的叫聲大作,從花裡飛出一團蜜蜂,向警察衝去,警察嚇得撒腿便跑。
還是廠長有辦法,打電話找來了小莉的爸爸,說你要是不想讓妻子永遠蹲大獄,就趕快帶女兒走。小莉花裡的蜜蜂不會蜇爸爸,她被爸爸抱回了家。
但小莉並沒有停止下來,她小小的身影出現在公交車上,鬧市區,市政府門前。更多的人知道了這件事。市裡的新聞媒體在保持了三天沉默後,外地的一家報紙率先做了報道,接著省裡不少背後聞單位蜂擁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