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誠子比起當年瞧著要蒼老了些許。
他雖已入道,但說到底修士也是有壽元的。
還是在當年的大殿之中。
玄誠子用茶水招待了陳長生,這一味茶要比當年好上太多了,茶中有靈,乃是以靈氣供養而成,溫潤無比。
陳長生道:“不想一別多年,青仙觀已然這般恢宏了……”
玄誠子輕嘆了一聲,說道:“恢宏是好,但卻也有壞處。”
“雖說我道門乃是正統,但事實上,入我道門之人,其實多也各有心思,而非一心向道,良莠不齊,終會生出禍端。”
陳長生聽後道:“這才坐下片刻,道長怎麼就說起這般事情了。”
玄誠子無奈一笑,說道:“貧道這些年一直被此事困惑,如今先生前來,好似救星一般。”
陳長生搖了搖頭,說道:“道門有道門要走的路,這並非一朝一夕之事,陳某也幫不上什麼忙。”
玄誠子見陳長生就這樣拒絕,這好似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了。
“是貧道唐突了。”
玄誠子隨即問道:“先生此番上山來,是為了何事?”
“來看一位老朋友。”
兩人在殿中聊了片刻之後,玄誠子便帶著陳長生出了大殿,朝著那後殿之中的羊腸小道走去。
順著這條小道一路往上,你可以看到那山澗風水之地立起的墓碑,一座座小山包矗立在那裡。
這裡其實便是青仙觀的墓園。
此前的真人包括後來的弟子,因意外離世的都埋葬在這裡。
比起當初之時,這裡多了好些做小山包,地上一片一片的黃紙,錯綜凌亂,卻又似枯萎的花一般落在各處。
這裡比以前熱鬧了不少。
最前方的三座墓,視線,風景都是最好,風水亦是。
三座墓,一座埋葬著青仙觀已故真人,另一座是他的好友,再往一旁,便是陳長生的故人。
那個曾經在青山城裡賣茶水的黃老頭。
玄誠子備了黃紙,將其交予了先生。
陳長生便蹲下,將那手中的黃紙一張一張燒了起來。
透著些許火光,陳長生看到了那墓碑上的燕字。
燕黃樓,燕黃樓。
陳長生又將手中的黃紙分給了身旁的兩座墳包。
曾經的真人,也與他陳長生有些交情。
玄誠子問道:“先生一直記得這些故人嗎?”
陳長生轉頭看向他,說道:“那是當然。”
他停了一下,說道:“修行修行,修的是心,陳某此生少有朋友,走一程,再歸,舊人卻已不在,留下這麼一座小山包以作悼念,若連他都忘記了,那曾經的一切,又算是什麼呢?既是修行,那如果忘掉這些,還算是修過嗎?”
玄誠子微微點頭,說道:“先生所解,貧道不及也……”
陳長生卻又否認道:“不是不及,而是不同,世上修士萬千,所行至路也有千千萬萬,陳某與你們都有不同,世人若學我,如同入魔道。”
玄誠子聽後愣了一下,他張了張口,卻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說後面的話。
世人若學我,如同入魔道……
是了……
心魔。
玄誠子明白了過來,先生已然告訴了他,那眼前的故人,便是他的心魔。
“先生,修行一定會產生心魔嗎?”
“自然。”
陳長生點頭道:“心魔也並不是說就僅僅只是心理過不去的事情,更多的,則是修行路上遇到了許多疑惑,若是什麼都明白,那又何必修行。”
玄誠子點了點頭,說道:“多謝先生指點。”
陳長生搖頭道:“陳某就是隨口一提,道長也不用這般給陳某面子,說到底,我也只是個尋常人而已。”
玄誠子聽到此言心中無奈一笑。
眼前的這位先生若真的是一位尋常人就好了。
陳長生看向他,笑道:“不是陳某故意這樣說,而是陳某的確做一個尋常人,安安心心活那麼一輩子,最後塵歸塵,土歸土。”
玄誠子聽後問道:“為何呢?先生修行的目的就算不是為了成仙得道,也應當是為了些其他的什麼吧,但為何卻又要重歸於本呢?”
陳長生笑了一聲,說道:“我的修行,便是歸於凡人,大不相同,大不相同。”
玄誠子愣了愣,隨即也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