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亂四年。故鄉在這四年裡從殘破中重建,附近千里地域,有此幸運的城鎮沒有幾個,果真是赤地千里,廬會為墟,有些村鎮雞犬不留,人丁滅絕慘絕人寰。
為了這,他隨恩師走遍海角天涯,三年中行腳萬里。追蹤漏網劇賊順天王廖麻子,在茫茫人海中尋蹤覓跡。備極辛勞。
恩師終於返回青城參修,方外人不能久羈塵俗,追蹤順天王以免這惡賊東山再起,殘害蒼生再次造反的重任,從此便落在他的雙肩上。
兩年來,他長成了,江湖生涯他已可應付裕如,遺憾的是順天王的訊息如同石沉大海,音訊全無。
兩年未返故鄉,今晚,內心裡湧起了淡淡鄉愁,他有立即返鄉依戀在雙親膝下的衝動。
屈指算來,他奔走五年,僅有兩次返家與家人團聚的機會,思念在所難免。
水流歸大海,遊子返故鄉;他真該回去了,放棄這無望的追蹤吧,天下之大,何處不可容身?
一個身懷絕技的劇賊。要隱身太容易了,他一個人,怎能在茫茫人海中找出一個十萬大軍合圍,仍能從容脫身的霸海餘孽呢?
謝謝天!他終於找到可疑的線索了。
在香海宮,那個麻面虎不是廖麻子。
挹秀山莊姬家的人,具有玄門絕學太乙玄功,那是廖麻子的不傳秘學。
可是,莊主魔劍姬宏並不是麻子。
那位畢老夫子不是麻子。
但是,那兩個向黑道群豪叫陣的劍手,擺出的鴛鴦陣,的確是順天王那些親軍的功架陣式。
因此。他不能打草驚蛇,只有一個辦法可以找出順天王的下落,那就是等挹秀山莊的人來九華亮相。
還有,大小羅天那群年輕人的方陣,也有點像順天王那些親軍的攻勢隊形,這條線索也不能放過。
當然,武林有好些門派因門下子弟眾多,練劍陣平常得很。
但武林人的劍陣與軍伍的劍陣有顯著的不同。
武林人的劍陣花招百出,講求變化、配合、走位,說什麼奇正、陰陽,生克等花言巧語。
軍伍的劍陣則講求簡單、實用、驃悍驍勇能衝能守,置之死地而後生;在兵馬如潮中,沒有施展花招的機會,沒有寬闊的空間來走位變化,刀劍一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激戰三晝夜誰能蹦蹦跳跳?恐怕連爬都爬不動了,還有什麼奇正陰陽生克可言?所以姬莊主亮出鴛鴦陣,大小羅天的人擺出方陣,在氣魄上就鎮住了黑道群豪,憑殺氣就壓住了這些烏合之眾。
山谷裡傳出一陣虎嘯猿啼,一陣刺耳的梟鳴,打斷了他的冥想,驚散了他的幻覺。
他抬頭凝望天上的朗朗明星,不自禁地哺哺低喚:“我有大事未了,蒼天!請抹去我心坎的一縷鄉愁。”
匆匆食罷,他舒散地倚樹歇息。
響起了竹杖點石聲。聚龍庵方向。一個黑影緩緩而來。接近至二十步外。方看清是一個高年僧人。
“哦!菩薩來了。瘸怪也該來了。”他哺響自語。
老和尚來至切近,止步抬頭向百歲宮下院注視片刻。
院門已關,靜悄悄不見人跡。
星光下,他看清老和尚清瘦的臉容,灰色的壽眉特長,真有點菩薩的氣派。
穿的是二十五條雜碎衣,顯示出德高望重的身份,也表明是個乞化僧。
右手點著一根蒼黃色羅漢竹杖,肋下有個小包裹。
左手託中型緣缽,裡面似乎有食物。
腰旁掛了一個水葫蘆,走起路來可聽到水響。
背上,是一個寸厚的大蒲團,已成了黑褐色。
老和尚注視著山門搖搖頭,然後緩緩踱至永旭左首的另一株古松下,唸了一聲佛號,悠閒地放下緣缽、手杖、包裹,在樹下襬得整整齊齊,所有的動作皆在緩慢中完成,處處表現出一個四大皆空出家人的氣度。
一旁冷眼旁觀的永旭心中暗笑,忖道:“這和尚可惡,他分明是擺給我看的,倒得好好作弄他一番。”
老和尚緩緩取下蒲團,一面展開一面念揭:“坐具尼師壇,長養心苗性;展開登聖地,奉持如來命。呢!波檀波,婆婆河!”
“喂喂喂!”永旭拉開嗓門叫:“和尚,你怎麼能在這裡展隨足衣?”
佛門弟子的蒲團稱坐具,梵語稱尼師壇,俗稱隨足衣。
“阿彌陀佛!擅越有何指教?”老和尚反問。
“你瞧。”永旭拍拍腰肋:“我帶了刀,出家人不近刀兵,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