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呀!”蘇曠臉一紅,開始四下尋找野兔的洞穴,偏又不敢離開鳳曦和太遠,鳳曦和有心相助,但實在連手臂也抬不起來,只遠遠望著蘇曠的身法疾如風迅如雷,大開大闔,在已經枯黃的草叢灌木之中縱橫馳騁,委實辛苦之極。
蘇曠並不知道,鳳曦和已經幾度快要暈死過去,又強自提著真氣,迫自己清醒——他不想死,是真的不想,他不敢想象,如果自己死了,晴兒會是什麼樣子?
一路冷冷地想把那個丫頭趕到危險之外,偏偏她事事摻和進來,生生和自己攪成了一團。這個女孩兒還不明白馬匪的宿命,她見過刀兵和血火,但是還不熟悉死亡和卑汙,鳳曦和不忍心,不忍心讓她終於冰冷寂寞,黯淡了火一樣明亮的笑靨。
“活下去!”鳳曦和閉上眼,想著龍晴現在焦急若狂的模樣,對自己說:“我既然從濛鴻手下逃了出來,就一定要逃到晴兒面前——不然,龍晴咬牙離開戰陣,怕是要後悔終生的吧?”
“什麼人?”一陣風掠過,鳳曦和猛然睜開眼,才發現不過是戰馬尥起蹶子,激起鳥雀驚飛——他不禁啞然失笑,什麼時候,堂堂鳳五爺淪落到了這種地步?
只是……此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一輪上弦月不知什麼時候掛在天邊,蘇曠呢?蘇曠又去了哪裡?想起這個一路的對頭,鳳曦和竟遏止不住心底的關切——朋友,我交了你這個朋友,那是何等溫暖的力量?他撐起身子,大聲喊了起來:“蘇曠,你還在麼?”
“在在在!”蘇曠不知從什麼地方鑽了出來,看上去好像是剛剛盜墓歸來一般,手裡拎著一隻又老又瘦的兔子,灰色的毛禿了一大半,一隻耳朵也折了下來,蘇曠獻寶似的舉起兔子:“我說鳳五,這東西好難抓啊,我順著它的洞也不知挖了多遠,回頭一看,嘿,它就在一邊傻不拉及地蹲著!”
“哈哈,哈哈!”鳳曦和笑得傷口幾乎迸裂:“蘇曠,你,你平日行走江湖,就是這副德行?”
“我行走江湖自然帶著乾糧,哪裡要做這種土裡刨食的勾當!”蘇曠累得半死,一屁股坐在地上,“頭一次知道兔子打起洞來有這麼深,一路挖過去,只看見田鼠,氣死我了。”
鳳曦和淡淡道:“老鼠一樣可以吃的,味道好得很。”
蘇曠看了他一眼,笑容慢慢黯淡了——這個高傲如鳳凰一樣的男人,怕是有過無數次地獄一般的經歷吧?只是他嘴裡猶自不肯服輸:“我雖然沒有女人服侍,不過也沒有女人要我服侍,鳳五,你是伺候晴兒多了,才這麼賢惠的吧?”
鳳曦和怒道:“你再敢喊一聲晴兒,當心我和你翻臉!”
蘇曠哈哈大笑,手腳麻利地生起火來。
濃煙滾滾,鳳曦和嗆得連連咳嗽起來,胸前的傷處又一次流出鮮血。
蘇曠看了他一眼,自顧自地將火堆移遠,一邊把兔子開膛破肚架上火堆去烤,一邊背對著鳳曦和道:“鳳五,我們好像一直還沒有機會好好交手,我原先想過,一對一,未必不是你的對手……現在看來,我確實不如你。”
“哦?”
“我要是你,一定撐不到現在。”蘇曠笑嘻嘻翻動手裡的兔肉:“你好像打不死一樣……誒?怎麼了?”
良久,鳳曦和才深深地嘆了口氣:“那是自然,你這樣的捕快大爺,當然不知道,我這種土匪的命有多賤。”
一時無語。
在那個叫做江湖的地方,每一日都有廝殺,都有暗算,一招不慎,就是殺身之禍,又有哪一個摸爬滾打的江湖漢子,不是從刀尖上一路翻滾過來?每多經歷一次死亡,便多了一分強韌,至於到了可以揮灑自如的時候,早就成了撕不爛打不死的牛皮糖。
火焰畢剝,蘇曠取下烤好的兔肉,一分兩半,丟了一半過去:“看來,我並不真的明白你們這群人。”
“那是自然。”鳳曦和微笑起來,接住,輕輕撕下一條肉,吃得迅速而不狼狽,“我們這種人,想要活下去,總比別人費力一點,自然會看見許多別人看不見的東西……”
蘇曠嗅嗅兔子,一臉陶醉:“還真會給自己臉上貼金,那五爺,你倒是說說,瞧見什麼我瞧不見的東西了?”
那隻兔子實在太瘦了,鳳五吮了吮手指上的油水,將骨頭丟了出去,緩緩道:“譬如,那棵樹後面的仁兄,似乎已經守在那裡很久了,不知究竟想等到什麼時候才出手呢?”
17、生死契闊
十六聲
問君熱血安在否
為去魑魅朔寒風
他朝圍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