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地,文定覺得他們這些執矛跳躍、踴躍呼號,並不是胡亂所為,而是分合有序,有著一套自己的章法。退若激,進若飛。五聲協,八音諧。
舞蹈將近到了高潮部分,為首的漢子聲音是越發的洪亮,而文定方才感覺刺耳的鑼聲、鼓聲,也不再那麼令人感到不適,恰倒好處的壓著點子,正好助長了男兒們的陽剛之氣。
場中的三十六人此時也是漸入佳境,動作顯得越發的粗野、豪放,充滿了陽剛健美,那熱情激烈的動作,讓人感覺到眼前不僅僅是三十六人而已,彷彿有著千人萬人。千人和、萬人唱、洞心駭耳,文定的目光也不覺得被他們所吸引。
不僅僅是文定,楊括、陸仲簡等人也是這般,大殿上的那些將軍大臣們,以至於大王與公子斐都是早早的就融合其中,唱著,笑著,呼喊著,這歌舞的魅力真是不可抵擋。惟有靜憶師太,不知在何時閉上了眼睛,嘴裡默默的念著經文,手中的念珠也在不停的撥動著。
擊大鑼、鳴大鼓,這舞蹈雖有些原始粗獷,然而卻不失淳美古樸,洋溢著男兒威猛的本色,再加上是三十六人共同舞動,顯得大氣磅礴,與方才的一干女子陰柔的表演是兩個極端,兩種完全不同的美感。
“好。”
在他們表演完畢之後,大王頭一個起身叫好,大殿裡的所有人都不禁為他們的精彩演出而喝彩,那一個個虎賁營勇士們的後背之上,無不是掛滿了稠密的汗水,滴答滴答不住的往下流淌,可臉上卻不見絲毫疲憊,反而是一張張欣慰的笑臉。
真正的舞者便是這般,辛勤的學功,反覆的練習,所為的不是大把的金錢,不是超人一等的身分,而是得到世人的認同。那些辛酸與汗水,就在世人情不自禁的讚美中得到了回報。
得到大王的賞賜後,舞者們依次退下。連續的兩場精彩表演讓文定是心潮澎湃,若是一直待在鋪子裡,或許這一生也不會有機會目睹此景。
司馬感到就憑這場表演,在大王面前為這上上下下的臣子們掙回了面子,洋洋得意的向文定他們說道:“怎麼樣?在外面的天地裡,你們絕不會看到這般威武的舞姿吧?”
“大人說的是,在下確實不曾見過。”文定據實以告,感覺佔了上風的司馬面露得色,含笑不語。
公子斐介紹道:“柳兄,這套舞蹈可是本國的靈魂,你觀看之後可曾有什麼想法?”
大王也湊趣道:“是呀,光是看看還不行,還要說上兩句。”
這可難倒了文定,兒時在夫子處學的聲樂不過是應景之舉,並未有深研,對於歌舞之類更是門外漢。若是雨煙在就好了,憑著她對聲樂的瞭解一定答的相當精彩,眼下可如何是好呀?
正在文定著急的時候,耳邊傳來一道若有若無的聲音,輕柔而典雅,道:“舞姿中帶有義無反顧的意味,大約與戰場有關。”
戰場!文定心中偶然憶起一則古老的史說,頓時喜上眉梢,轉而才奇怪的想起這是誰提醒了自己,扭過頭朝四處張望,只望見燕小姐剛剛將頭轉向一旁與師太交談。
身旁的楊括見他忽而喜笑眉開,忽而又緊緊皺起眉頭,不禁擔心的小聲問道:“文定,怎麼了,大王與公子還在等著你的回話呢!”得罪了大王,可沒自己等人的好果子吃。
文定回過神來,也不知道對與不對,惟有硬著頭皮將自己所想到的那些說出來充充門面,娓娓而道:“柳某方才見到那三十六位壯士的舞蹈之中,似乎有衝鋒陷陣的意味,不由得想起一則非常久遠的史說。”
“哦,說來聽聽。”文定的話似乎讓大王越發來了精神。
到此時,文定心中對這個國度的來歷有了一絲懷疑,種種跡像似乎都在向文定所懷疑的事情靠攏,嘴上則先要回答大王的問話,道:“許多史書都曾有過記載,周武王伐紂之時,曾有一支驍勇善戰的前鋒之師,此軍的來歷乃是倍受殷商欺凌的巴人所組成。戰場上他們無視刀光劍影的兇險,載歌載舞,毫無怯懦,前面衝鋒者一邊殺敵一邊唱歌,後面等待之人還在跳著舞,就像是等不及似的,將上陣殺敵看作是赴宴一般,牧野之戰正是他們歌舞以凌殷人的威武之勢,殺的商紂之師心驚膽寒,才有了商師倒戈的一幕,他們當時跳的戰舞與大王的勇士所跳之舞有不少相同之處。”
文定講完之後,偷偷望向在座的大王與諸位大臣們,似乎人人都陷入了沉思,就連一慣嬉皮笑臉的公子斐也不例外,臉上那深深的凝重取代了往常的歡笑。文定心中那絲懷疑,再次得到了證明。
大殿之中陡然變的異常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