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世榮出的一計,可是把文定折騰了好一番。
這會子文定總算是稍稍放下心來,又問道:“不知叔父究竟是有何事,要如此著急喚兒子回來?”
“我跟你娘都是快要進棺材的人了,還能有什麼指望,為的還不是你們兄弟之事,進我屋裡再說吧!夜深了,孩子他娘,讓你那三個兒子趕緊回屋睡吧!這事我們老兩口得和大毛好生談談。”
一轉眼又看到了院子裡的賀老叟,詫異的向文定問道:“大毛,這位先生是誰呀?”
方才局面簡直是混亂不堪,文定便將這位他重金聘請過來的大夫忘了個乾淨,此刻經由叔父問起,才回想起此人來,忙為他們介紹道:“該死該死,適才憂心孃的病情,我簡直便是糊塗了。賀大夫讓您見笑了,這位乃是家嚴,這乃是家慈。”
他們一家人適才動靜鬧的如此之大,賀老叟又是久於世故之輩,早已將事情的始末瞧了個清楚明白,只是心中惦記著另外一樁要緊之事,所以一直都是緘口不言。此刻文定為他介紹了一番,嘴上也就應酬道:“見過柳老爺、柳夫人。”
柳世榮何時被人如此尊稱過,立即便惴惴不安的道:“不敢,不敢,我們兩口子生來便是粗人,當不起先生如此禮遇。”
文定為他們解釋賀老叟的來歷,道:“賀大夫是漢口鎮上的名醫,我聽說娘身體有恙,這裡的郎中又束手無策,便央請了賀大夫過江來為娘看病。”
“哦,原來是貴客臨門。”大夫可是份體面的行當,更何況是名醫呢!柳世榮十分自責的說道:“您看,您看,都怨我那孩子不知輕重,還勞煩您不辭辛苦來這麼一趟。孩子他娘確實是無病無痛的,這都是我們兩口子返我那孩子的一計而已,若有得罪,還望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見怪。”
賀老叟心中的不安越發的強烈起來,道:“哪裡,哪裡,老夫也是為柳朝奉的孝母之心感動,方才推了好幾家的相請,沒想到竟是一場虛驚。”
“勞煩您牽掛了,往日裡像您這般的貴人,我們請還請不來呢!既然您碰巧來了,便是我們的福分。請您務必多住上幾日,就這幾日,寒舍便要為小兒操辦婚事,少不得還得讓您吃杯喜酒呢!二毛呀!”柳世榮喚來一旁的以定吩咐道:“帶先生去廂房歇息,好生照料著,不可馬虎大意。”
“是。”以定恭敬的引著賀某人退了下去。
今日的柳世榮也沒空去計較道定方才的一番混帳話,瞪了他一眼後,說道:“你們也回屋睡吧!我和你哥有話要談。”自己則先進了裡屋。
原來是打算為弟弟們操辦婚事,文定還在暗自揣測父母返自己回來是所為何事呢!害他擔心了老半天。幸好他隨身將自己的積蓄也帶了回來,雖然他好些年沒正經在家待過,不過想來在灣子裡辦喜事,用度也不會超過這蓋房子花去的銀錢。
不過可能就是細節上會麻煩一點,從發八字、定庚、求肯、過門、選期、報期、歇嫁、陪禮、過禮、陪十兄弟、陪十姊妹、辭父母、哭嫁、發親、攔車馬、接升、交親、拜堂、鬧房、回門足有二十多道,這沒有半年的光陰,可是不能輕易禮成的。
農家百姓一生之中,頂頂重要的就是這嫁娶之事,父母往往從孩子們出生那一刻起便開始一點一點的積攢。等到孩子們長大成人了,這辦喜事的各種籌備也就差不離了,若是遇上差額也可以向親友們告借,日後再慢慢的還上。
當然,如今這銀錢方面,文定倒是不愁。父母著急要他回來,想必就是要商量著辦事,文定心裡已經開始暗自盤算,這婚事名目雖多,可真正大的開銷,也不過就是彩禮加上十幾桌酒席錢。他懷裡揣回來的銀錢,應付起來倒是綽綽有餘,就是時間上恐怕他不能一一在旁支應著。
這也不打緊,只要銀子富足,事情辦起來也就利落的多。再說不但自己家有兄弟四個,周圍的叔伯兄弟想必也會幫著過來支應場面,就是母親孃家那邊,那一大家子舅舅、表兄、侄兒們也不會坐視不理。
文定還盤算著,有哪些個東西自己可以在漢口置辦,再僱人運回來。那邊的東西不但便宜,而且上好的東西也多,到了辦事的時侯也不會顯得寒酸。將這些個都想了想後,文定又想究竟是哪個弟弟要娶弟媳。
道定年紀最小,怎麼算三個弟弟中也不會是他;老二嘛!這兩年正是要參加院試,斷不可分心,也不會是他。剩下的便惟有二弟了,怨不得他對此事如此上心,一向老實木訥的他,為此竟不惜返自己回來,原來是為了自己的終身大事著急呀!思量至此,文定不由得袒露出一絲笑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