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良揚揚眉毛,笑道:“我看起來像個目不識字的白丁,是吧?”
雪倩笑著搖搖頭,果然人人都有面具,顧俊良的面具便是眼前這副嬉皮笑臉,毫不在乎的嘴臉。兩人沉默了片刻,顧俊良忽然說道:“我來猜猜,你最喜歡裡面哪句話。”他並不問她,是否也看過這本書,是否喜歡這本書,因為剛剛她已經用了“也”字。雪倩合上書,笑著點點頭,自顧自地端起茶杯喝起來。
顧俊良身子往後移,背靠在牆上,目光望向窗外的群山,用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聲音說道:“假如我能將我的心撕成碎片,投入湍急的流水中,那麼,我的痛苦與渴望就能了結。而我,終能將一切遺忘。”
雪倩的手一抖,茶水灑落到梨花木茶盤上。顧俊良笑盈盈地看著雪倩,並不問自己是否猜對了,雪倩也不回答,靜靜地喝著茶。兩人不再說話,各自拿起一本書翻看起來,雪倩的杯中空時,自會有人在恰當的時候為她斟滿茶。
吃過午飯,來拜年的親戚要趕著回家去吃晚飯。雪倩原以為她終於可以小憩一下,誰知剛躺下,嬸嬸又來敲門,大聲說道:“雪倩啊,按照咱們本地的規矩,今晚這頓年夜飯該你做。時間差不多了,你也該去廚房準備準備了。”
雪倩心裡咯噔一聲,她知道有些人家會讓未來媳婦做飯,考驗廚藝。可是她唐雪倩只是個冒牌女友,更重要的是她從來沒煮過飯,讓她做年夜飯是不是太為難她了?雪倩開啟門,剛想說話,嬸嬸已經劈頭蓋臉地說道:“哎,你千萬別跟我說,你累或者不會做飯。你知道奶奶把俊良拉扯大不容易,她老人家等了三十二年,就想吃口孫媳婦做的菜,就這個願望而已。你要是不做,那就是不尊重老人!”
雪倩嘆了口氣,不尊重老人這個罪名,她可背不起。她一臉不情願地朝廚房走去,看著一屋子的食材,卻是毫無對策。嬸嬸靠在廚房門上,一邊嗑瓜子,一邊說道:“你要是實在不會做,我就叫春梅做吧。你們城裡姑娘嬌弱,沾下冷水都怕凍,咱們家春梅可是什麼家務活都會幹,還燒得一手好菜。”
“不用,我會做,不過我不喜歡有人在旁邊盯著。嬸嬸你先去看電視,待會兒做好了,我叫你。”雪倩笑眯著眼,將嬸嬸請了出去。確定她走遠了,雪倩掏出手機搜尋了下美食網,選了幾個菜譜,開始準備材料。不就是做頓飯嗎,照著菜譜做,只要能吃不就行了?
嬸嬸的嗓門大,在樓下講一句話,三層樓都聽得見。顧俊良聽見她說話的聲音,知道她又在為難雪倩了。他嘆了口氣,朝廚房走去,剛走到門口,嬸嬸就衝上前說道:“俊良,這頓飯非得讓雪倩做,你千萬別幫她。”
讓唐雪倩做飯,那難度不亞於人類第一次登月!顧俊良透過窗戶,朝廚房裡望去,看見雪倩正圍著圍裙,挽起袖子,全神貫注地切著一截萵苣。她切得很慢很慢,有時切得太厚或者形狀不對,就會不滿地搖搖頭。
顧俊良忽然覺得鼻子有些發酸,自父母過世後,他就跟奶奶相依為命。奶奶雖然將他照顧得很好,但他一直覺得自己是個沒有家的人。可是眼前的情景,卻讓他空了二十二年的心被一種陌生的感情填滿了。彷彿廚房裡正在切菜的人是他的妻子,她正為了自己的丈夫和家人精心準備一頓晚餐。這種奇妙的期待和眷戀,就是家的感覺嗎?他轉過身,靜靜地朝院子裡的石桌走過去。他需要冷靜地想一想,他到底是怎麼了?
雪倩忙了近三個小時,終於做好了一桌菜。她輕輕開啟門,發現顧俊良正好坐在院子裡,怔怔地望著廚房門發呆。她對他招了招手,示意他過來。顧俊良趕緊起身,朝廚房走過去,一把關上門,低聲說道:“是不是全做砸了,還是我來吧?”
雪倩搖搖頭,遞給他一雙筷子說道:“不用,你幫我嚐嚐味道怎麼樣。雖然賣相不是很好,我自己覺得味道馬馬虎虎,還過得去。”顧俊良接過筷子,挨個嚐了便,笑道:“還可以,第一次能做成這樣,算不錯了。馬馬虎虎,湊合著吃吧!”
顧俊良因為常年不在家,所以顧宅便留給了大伯一家人和奶奶一起住。晚上吃年夜飯,自然也是跟他們一起吃。吃飯時,奶奶、大伯愛屋及烏,不停地誇雪倩手巧,做的菜好吃。嬸嬸和戴春梅卻是毫不留情地挑剔道:“這個糖醋排骨太鹹太油,那個酸菜魚賣相太難看,魚全都碎了!”
顧俊良並不替雪倩辯解,只是默默地吃飯,臉上的笑就沒停過。雖然這頓飯實在是馬馬虎虎,可是他從沒吃過這麼快樂的一頓飯。
吃過飯,奶奶拉著雪倩一起看電視。顧俊良拿起一支酒和兩個酒杯,默默地走出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