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頭微蹙,修長的睫毛下,有淡淡的黑色陰影。白析皓一陣心動,伸出手去,指尖待要碰上他的臉,睡著的蕭墨存卻猶如感知到一般,突然換了姿勢,側身轉過頭去。白析皓苦笑一下,伸出的手,終於在半空中轉了方向,變成替他掖掖被角。
一行人緊趕慢趕,終於在天黑前進了城。過城門時,守城衙役好不羅嗦,挑三揀四,東拉西扯,直道奉了州府大人的命,城門關閉前半個時辰內,不放外地人入城。厲崑崙沉著臉不說話,跟他的護衛均大抵摸清了他的脾氣,知道這是他發怒的前兆。這裡人人出自京師,心底從不將這種州府小吏放在眼裡,況且這些日子只忙著趕路,無甚娛樂,見此情形,人人興奮莫名,只待厲侍衛一聲令下,便上前揍這不知死活的城門官。
錦芳撩簾子聽了一會,嘆了口氣,知道這群京師大爺們做慣了被人奉承的角色,反倒不曉得這官階品級間層層的貓膩。她動手封了十兩銀子,遞給小全兒,命他下去,低聲道:“跟厲大人說,且讓了這一步,好歹別吵醒了公子爺。”
小全兒點頭,拿了銀子跑過去,在厲崑崙馬下講了一通,厲崑崙微微頷首,他再跑去與那城門官說了幾句好話,塞了銀錠,城門官這才笑逐顏開,下令放行,渾然不知為了幾兩銀子,已經得罪了京城來的貴人。
進了城,天色已暗,青色板路兩旁房屋均門戶緊閉,偶爾才有一兩盞燈籠從人家的簷角牆頭透出一點微弱的光芒。整個城鎮一眼望過去黯淡冷清,僅餘的行人也匆匆忙忙,似乎在迫不及待找個門扉躲進去,將外面夜色中逼人的寒氣和隱約的恐懼關在身後。
諾大一個歸遠城,一入夜竟然死寂一片,蕭墨存一行人的車軲轆並馬蹄聲在此時聽來,格外清晰滲人。眾護衛自京師而來,早已習慣京師夜晚華燈雲集,人聲鼎沸的狀況,驟然見到如此慘淡的街景,不禁有些面面相覷。厲崑崙臉上神色不變,手持馬鞭吩咐兩名護衛道:“你二人去找客棧。”又回頭對道:“餘下眾人停在原地,稍事休息。”
車子停下的些微波動令蕭墨存醒了過來,他睜開眼,卻見車廂內一片黑乎乎,幾乎不辨五指。蕭墨存略動了動,正待爬起,卻被一雙溫暖的手按住肩膀,耳邊傳來白析皓的聲音:“再躺一會。”
“到哪了?”蕭墨存迷糊地問。
“到歸遠了,前面的人去找客棧,等投了店你再起來。”白析皓的聲音帶了笑意,道:“現在再睡會。”
“嗯。”蕭墨存含糊地應了聲,縮排被子裡繼續沉睡。朦朧中,似乎有人在車外對答幾句,然後便是車子再度前行,不知過了多久,他被一陣對話聲驚醒。
“稟大人,那客棧唯有下房兩間,還是臨時將店小二趕出去讓與我們的。屬下見了,那下房雖簡陋,但還算乾淨。”
“這個時節,客棧怎會沒有上房?”
“大人,掌櫃的說,那客棧已經連續幾月沒做什麼生意,勉力支撐而已,此刻一應其他房間均落了鎖,積了灰,住不得人。”
此時,卻聽到白析皓壓低了嗓門道:“住進去,他有些發燒,身子要緊。”
厲崑崙嗯了一聲,簡要命道:“既如此,就住吧。公子爺一間,丫頭在那房裡照應著;我與白大夫一間,其餘人等,在大廳找位置輪班守值,明白麼?”
“是,大人。”
“我與墨存一間。”
“不行。”厲崑崙冷冷地道:“白大夫,你簽字畫押的約法三章,可還收著呢。”
“你是大夫還是我是大夫?他若夜裡病情轉急,試問你去照料,還是我去照料?”
厲崑崙沒有回答,只低哼了一聲。隨後,在蕭墨存昏沉欲睡,半夢半醒之間,依稀感覺有人將自己連被抱起,小心翼翼下了車,再抱進一個燈火光亮的地方。他不舒服地蹙眉,臉埋入那人懷中,聞得一股熟悉的藥香味,知道抱著自己的是白析皓。他低低喊了句:“析皓……”
“我在。”白析皓貼著他耳朵柔聲答道:“沒事,我陪著你,睡吧。”
他模糊地點點頭,將頭更深地縮入白析皓的臂膀之間。迷糊之間,似乎被抱進一間房,抱上一張柔軟的床,他頭一沾枕頭,便沉沉睡去,身子猶如在雲端飄飄蕩蕩,只微有所覺。一時有人喂他喝水,一時有人將藥汁灌入他的口中,如此時昏時醒,待到眼皮能睜開時,已然發現色大明,陽光透過白紙糊的窗欞射進來,格外燦爛奪目。他眨眨眼,轉動一下身子,慢慢爬了起來,這才發現自己置身一間雅緻乾淨的廂房當中。
蕭墨存坐著,忽然有種說不出的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