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信奉的神靈,大多都面容慈善,能夠寄託凡人對美好生活的嚮往。2000年前的西漢百姓,信奉這麼一個凶煞的怪物,可見在那個時代,天下蒼生之心靈,何其惶惶不可終日。
西王母降臨人間的謠言越傳越神乎,百姓驚恐。
關東之民四處奔走。每人手中都拿一根禾稈或麻稈,碰到別人就和對方交換一次,稱作“行詔籌”。
有時候,一個人最多會在路上碰到1000多人,也就會交換1000多次。沒錢的人就赤足步行,有錢的人則騎馬乘車狂奔;如遇關隘或城門夜間關閉,便翻牆而入。這些人歷經26個郡國,朝著京師長安的方向湧來。
這些從四面八方湧向長安的百姓,集聚在城裡的大街小巷和城郊的田間地頭,陳設賭博用具,以歌舞祭祀的方式盡力討好這位即將降臨的凶神。
當時甚至流傳著一道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西王母手諭:“母告百姓,佩此書者不死。不信我言,視門樞下,當有白髮。”意思是說,西王母敕告天下百姓,如果隨身攜帶這個手諭便可免一死;如果不相信的話,就看看自家的門樞下,一定會發現幾根白頭髮。
涼州刺史杜鄴上書對這個事件進行了一番別出心裁的解讀。他依據《春秋》經義的原理指出,這個事件必定是傅太后干政所致。他說:西王母象徵女人,而民間用於祭祀西王母的賭博用具本為男人之器,如今卻用來祭祀西王母,便說明了天下的男人都受制於一個女人;西王母手諭中提及的“白髮”,象徵衰老,說明衰老之人身居尊位便難以把握局面,容易造成混亂;西王母手諭中提及的“門”本來是供人進出的,象徵國家的權柄,“樞”則象徵國家權柄中的關鍵職位。如今傅、丁二族身居朝廷顯位,已經遭到上天的警示。
史書雖然沒有記載哀帝對杜鄴的這道上書做何反應,但可以想象,傅太后定然非常窩火。
也就在杜鄴上書的這段時間,傅太后想要讓哀帝封她的堂弟傅商為侯。
尚書僕射(尚書令之副職)鄭崇上書諫阻,哀帝一時猶豫不定。
傅太后大怒道:哪裡有堂堂天子反而受制於一個小臣的道理!
哀帝只好封傅商為汝昌侯。
哀帝即位之初,便曾追封傅太后的父親(已故)為崇祖侯,這次反而把“崇祖侯”更名為“汝昌哀侯”,說是為了方便傅商繼嗣其侯爵。
這個細節足以說明傅太后尊顯其族的用心是多麼的急迫,同時也說明傅氏之寵已經到了連哀帝都覺得不好意思的程度。當初這個“崇祖侯”的封號,起得就有問題。從字面上看,這樣的封號不太可能由後輩繼嗣。傅太后的父親去世得早,沒有親生的兒子,她的3個堂弟中的兩個,傅喜和傅晏(哀帝岳父)都已經封侯;如今又覺得再封一個傅氏子弟為侯,顯然很過分。想來想去,只能以繼嗣的方式來解決,於是便想出了這麼個滑稽的辦法來,以後輩的封號來重新矯正先輩的封號。
傅氏外戚集團的另類分子(1)
傅喜和傅晏是傅氏外戚集團在朝中最活躍的兩個人物,但二人的立場與品行卻相去甚遠。傅晏和傅太后如出一轍,因此成為她最得力的干將。但傅喜卻與他們格格不入,在傅太后看來簡直就是一個吃裡爬外的叛逆者。
傅喜自幼好學,品行過人,在哀帝即位時便被任命為衛尉(負責皇宮警衛),稍後即升遷為右將軍,正式進入朝廷重臣的行列。
但也正在此時,姑母傅太后參與朝政的慾望令傅喜憂心忡忡。他以為自己和這位姑母關起門來是一家人,沒有什麼不好說的話,於是便數次向她進言,建議她不要再來攪和本來就已經一團亂麻的朝局。
剛開始的時候,傅太后只是覺得他很掃興;接下來便對他非常失望;到最後進而發展成為對他的仇視。
哀帝即位不久,王太后便指使大司馬王莽辭官回家,以避開傅太后的鋒芒。王莽是當時眾望所歸的首輔大臣,他的離去讓朝臣們感覺一下子沒有了主心骨,於是便紛紛把希望寄託在傅喜身上。
但是,此時已經非常失望的傅太后,無論如何也是不會讓傅喜來當這個首輔的。她非常清楚,如果他當上了首輔,以他從政的理念、立場和在朝廷的威望,自己今後指不定會有多麼難過。
既然身為右將軍的傅喜不可能出任大司馬,於是左將軍師丹便順理成章地坐上了首輔的位置。更加出乎朝臣們意料的是,傅喜竟然被免了右將軍的職務,改任光祿大夫,回家養病。
大司空何武和尚書令唐林看到這種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