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夜過後的清晨陽光明媚,深秋的紅楓在日陽的照耀下鮮豔的叫人忍不住一看再看,直有種伸手去採摘的衝動。不過,有這樣衝動的人裡並不包括唐佐明。
緩步穿過住院部樓下花圃的男人的臉上絲毫看不出他曾經歷了一個痛苦的晚上,一路走來,他的嘴角始終都掛著微微的笑意,不曾消失過。
亢長的走道在他腳下漸漸縮短,他慢慢的走著,腳步被一再放慢,到最後幾乎可以與烏龜的速度相媲美。然而,走道就這麼點長,走得再慢也有走完的時候,更何況那個人住的病房只不過在整條走道的三分之一的位置。
站在門口,他突然膽怯起來。
進去後該說些什麼?完全將自己忘記的雷厲會歡迎自己的出現麼?現在的雷厲、現在的雷厲還是他所愛的那個人麼?一個個接踵而來的問題象一座座大山,壓得他喘不過氣,就連呼吸都變地極為困難。
“先生,您是來看誰的?”路過的護士實在忍不住了,她都已經在這條走道來回三遍了,每一次都看見這個男人愣愣的站在這裡,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來找誰。
“啊?”唐佐明一時沒反應過來。
“我說,您是來找哪位病人的?如果不知道他的門牌可以去服務檯查詢啊,不要站在別人的病房門口。”護士懷疑的眼神令唐佐明失笑不已,沉重的心情也輕鬆不少。
“不好意思,我找的就是這間房裡的病人,他是……我的朋友。”
是的,朋友。
現在的他們,最多隻能稱之為……朋友。
“那就進去吧,以後別站在門口了,很容易讓人誤會的。”用一副老氣橫秋的口氣‘教訓’過唐佐明後,她急匆匆的忙去了,安靜的走道又恢復成一片安靜。
唐佐明開門的聲音很輕,輕到他就站在那裡,但床上的男人卻仍然只顧著凝視窗外電線杆上雀鳥們的上飛下躥。
順著雷厲的視線望去,唐佐明驀然身軀巨震。
被雷厲熱切關注的是一對相互異味在一起,交頸親密的雀鳥。在大群同類中,它們旁若無人的碰觸對方的身體,用自己的喙為對方梳理羽毛,神態親密而依戀,很明顯。這是恩愛的一對。
“……真好。”就在他出神時,一直凝視窗外的雷厲轉頭看他,面容的神情與以往一般無二,並沒什麼異常。“我還以為你今天不會來了。”
“我當然會來啊,你怎麼那麼想呢。”不能否認,雷厲的話說中了一半。早上起床的時候他的確有過不想來醫院的念頭,但車子開著開著,不知不覺就到了醫院大門口,那既然都到大門口了不進來看看好象有點說不過去。再然後,他就站在了雷厲面前。
“今天的感覺如何?有好一點麼?”他一邊從開熱的飲水機中倒出一杯熱水喝著,一邊慢步走到雷厲剛才看的那扇窗邊,面向外的靜靜站著。
很久很久,身後都沒有聲音傳來,一回頭,他才發現雷厲正一瞬不瞬的望著他。
“怎麼啦?幹嗎這樣看著我?好象在看什麼奇怪的東西一樣。”
“你過來。”雷厲拍拍身邊的床沿,“坐到我身邊,我有話要和你說。”
雷厲,你想和我說什麼?
不!不管你說什麼我都不想再聽了,就保持這樣吧。這樣我還可以留在你身邊,就算你不再認得我,也不再愛我,但只要留在你的視線範圍內,也許有那麼一天,我們的過去會再一次的從你記憶深處浮現出來。所以現在,請你——什麼都別和我說。
“啊,已經這麼晚了,有什麼話以後再說吧,我現在得趕著上班了。”放下手上才喝了一口的水杯,他一臉急匆匆的模樣就想拉門出去。
“你不敢聽!因為你在害怕!”雷厲盯著唐佐明驟然僵住的背影,一字一句。“你怕我會說出分手這樣的話對不對?!”
握住門把的手狠狠一緊,閉上的眼驀然睜開。眼內,痛苦與悲傷遏止不住的洶湧而出。下一秒,他轉身大踏步走到床邊,兩手用力撐在床沿伏身低下,語氣兇狠。
“是!我是怕!”牢牢盯住雷厲看不出表情的眼,他神色痛苦。“但我不會逃!說吧,你到底想和我說什麼?!”
這樣的一張容顏在記憶中為什麼偏偏會成為空白?
明明現在他的每一點痛苦與悲傷自己都可以感同身受,但以前的那些,為什麼卻連一丁點都無法記起?
雷厲揚起頭,黑色的發在清風裡飄揚。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都變得柔和起來,低低的聲音飄灑在深秋冷寂的空氣裡,緲緲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