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臨棲接過酒,慘然一笑:“厚朴,故人故物,望你常常翻看!”他最後久久看著郭樸,郭樸痛苦得不能自己,取帕子拭淚,再一抬頭,見虞臨棲直了眼睛,手中只有一個空杯。
“臨棲!”郭樸大叫一聲,上前一步抱緊虞臨棲身子:“你還有什麼話要說?”虞臨棲唇邊流下血水,露出痛苦之色:“故人……。故物……”
就此離去。
春風溫暖,本是大好賞花季節。院中微風不時吹過,郭樸先是輕泣,再就越哭聲音越大。方大人不得不走出來,驗了驗虞臨棲已經沒氣,假意勸郭樸:“都護,你是官身,抱著罪官,這不大好吧?”
郭樸狠瞪他一眼,不放虞臨棲。雙手小心翼翼托起這身子,送放棺木中,親手給他合衣,給他拭去唇邊血漬,把香料擺放好,最後推合棺蓋時,郭樸怔忡著,手扶棺蓋不肯落下。
方大人心裡罵一聲,將軍戰場上殺人如麻,今天魔怔了不成?他在旁邊心想看你幾時落下棺蓋,方大人不來勸。
南吉不忍心,勸道:“西去的人,還是落棺的好。”郭樸眼神煥散著回答得半點兒精神沒有:“是啊,他西去了!”
大慟再哭一聲:“臨棲,你好生的去!”把棺蓋重重落下,都護站起身,雙手攥緊拳頭:“走!”
“你,還運到你家裡去不成?”方大人是真的看不下去:“這是死人!”
郭樸淡淡地道:“我和他,曾是朋友。大人,你也和他,曾是朋友!反正你住在我家裡,不必擔心這屍身有誤!”
方大人氣結,就是住在你家裡,才不讓你運回家!他阻攔不住,最後嘆氣陪著出門。一想到今後回京這一路上,一定要和這棺木在一處,方大人心想,晦氣!
他不陪棺木還不行,寧王殿下一定要他親耳聽虞臨棲的遺言,把虞臨棲運回京中。幸好郭樸要同行,方大人多少好過些。
依方大人來想,虞臨棲入獄的時候搜尋過一遍,就是底褲也送回京中。他的人看與不看,有什麼打緊?
可寧王殿下一定要這樣,方大人也沒有辦法。
到了郭家,發現郭家的人更瘋。門上掛了輓聯,郭夫人和帶著孩子們,都穿了素服。虞臨棲是罪官,鳳鸞卻為郭樸的悲傷,不敢和孩子們為他有白花之舉,卻全是深色素服。
開了一間小客廳,停了虞臨棲的棺木。這客廳讓方大人的客房是最近的,雖然沒有舉哀,卻讓方大人啼笑皆非,不能忍受,也要強忍受下來。
郭老夫人在家裡,郭樸讓孩子們換下素服,這樣已經算是盡禮,還要防備回京去有小人進讒言。窗前綠蔭如洗,郭樸擺開畫碟子,為虞臨棲畫一幅影像。
總有傲氣多一點,再多一點斜睨,還有衣袖要飄飄,風姿要翩然,郭樸一筆一筆畫著,把悲傷全畫在紙上。
鳳鸞不聲不響在旁邊,為他調畫碟,再倒茶給郭樸。不時伸頭去看,陪個笑臉:“你畫得真像。”
郭樸默默畫完,丟下筆自己端詳一回。把鳳鸞重新摟在懷裡,低沉著聲音道:“我和他,早就不是朋友!”
鳳鸞認真聽完,想問什麼,最後變成耐心地道:“我知道。”
初夏時分,官道兩邊搖曳生出許多小花。在輕風下若美人自憐,又若隨風折腰。嬌豔小花旁的虞老大人,更顯蒼老。
他已摘去官職,宮中有旨,虞家出了叛逆之子,是朝野上下的不光彩事,指了一個罪名,把虞家滿門盡數摘去官職,虞臨棲處死的罪名,也並不明朗。
唯這不明朗,虞老大人還可以來接棺木。
扶著他的,是他的妻子。虞老夫人皺眉滿面,老了不止十歲。
在他們旁邊還有一群人,卻是滿面春風,面有光彩。一家歡喜一家憂愁,這歡喜的一家,是懷化將軍郭家。
郭有銀帶著歡蹦亂跳的親戚們,為虞家考慮到,儘量讓他們少說話。雖然不說話,這歡喜處處流露,和虞家的難過表現在一處。
這一喜一愁,不知道是誰造成?
虞家也不想來湊郭家的喜歡,只是他們要第一眼來見兒子。而且在他們身後站著的,是幾個虎視眈眈的人。他們是寧王殿下的人,收到方大人先頭來信,把虞家上下又搜了一個遍。
虞老大人不來城外接棺木,他知道等見到,兒子的棺木會被開啟,會被翻得不像樣子。
郭家呢,郭有銀必須來接郭樸,不僅是妻子、兒子一家回京,還有郭老爺子上了年紀,郭樸現在回來,真太是時候。
夏風中終於出現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