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我手中示意我喝點水。
我不語,放下點心,杯子抵在唇邊輕抿著茶。
“一會兒像個野丫頭,一會兒又變斯文,雲衣,你還真是多變。”離睿的臉湊近了過來仔細瞧著我。
“我的變都變在臉上,不像你們會變在心裡。”我低下眼簾,手指在桌上划著沒有形狀的線條。
“北安候這樣做,無可厚非。”離睿停頓了下,低聲說著。
我懶洋洋的抬起頭:“當然,我沒怪他。”
“你在怪自己。”離睿拉過我的手,緊緊握著。
我一愣,咬住了嘴唇。
“再咬就破掉了傻丫頭。”離睿好笑的語氣,把我拉入懷中。
他的懷抱裡有一種久違的溫暖,讓我無比貪戀。我把頭深埋進去,手慢慢的摟住他的腰,心裡仍舊酸的要命,想哭,卻沒有眼淚。
“離睿,我的確在怪我自己,我太天真了,以為寧錚會相信我。”我閉上眼睛,像是自言自語一樣輕聲說著。
離睿輕輕的拍著我的後背:“他相信你,可他不相信皇上。”
“有分別嗎?”
“當然有,雲衣,宮廷的事很複雜,不要去想,也不要去試著改變我、寧錚,還有皇上。”
“你的意思是說,如果這事兒安在你的身上你也會安排妹妹進宮嗎?”我睜開了眼睛,靜靜等待著他的回答。
他慢慢地說:“我不知道自己會怎麼做,雲衣,我真的不知道。”
“離睿,謝謝你教了我這麼多。”我離開他的懷抱,微笑著說。
他沒有說話,只是看著我,眼睛裡的含義,竟像是憂傷。
我輕嘆了聲,站起身來走向書案,在書案上的漆沙硯裡注了少許的水,仔細的硯墨著,
“從前在家裡我也有一塊木胎漆沙硯,是蕭若衡送我的。兄妹三人裡面數我的字最難看,每次臨完了貼便抱怨自己的紙啊筆啊墨不好。哥哥姐姐便都讓著我,蒐集最好的讓給我用。”
離睿走過來,靜靜的站在我的身後。
“文房四寶即然都已經是最好的,我便沒有了偷懶的藉口,心裡還暗自怪兄姐多事,很是發了幾次脾氣,惹得爹生氣,罰我抄書抄了一整天。現在想起來,那時候多傻。”我仔細的硯著墨,並不十分用力,眼淚不自覺的湧出,一顆顆掉進硯臺,隨著硯棒的攪動與墨汁一點點的融合。
墨夠了,便拿過案頭上捲起的一張淨皮宣認真的攤開,從筆架上選了支兔肩紫毫筆浸在硯裡蘸足了墨汁。
“我喜歡用紫毫,這是姐姐教我的,她說可以彌補我腕力的不足,讓我的字看起來鋼勁些。離睿,姐姐的字極漂亮,又大氣,爹常說姐的字便透出她胸懷廣闊,很有大家風範。姐姐喜歡臨貼,我卻嫌無趣,現在看起來當初應該跟著姐姐臨貼了練些心性,免得總是毛躁。”
“雲衣,這事並不是你的責任……”離睿在身後無奈的喊著我的名字,溫柔的說著。
我微笑著搖了搖頭,並不拭去臉上的淚,筆尖落下,白白的宣紙上現出一點墨跡,停頓片刻,腦海裡種種片斷重合在眼前,我將所有的不甘、委屈、寒心都凝聚在筆上,在宣紙上一字一字的寫下三個大字:君莫舞!
離睿站了過來,沉默著。
他知道,這個時候我什麼話都不想再說,什麼話也不想再聽。
離睿什麼時候離開的我並不知道,我只知道自己在書案前站了好久、好久……
一夜無眠,第二天清晨起身後只覺得雙眼火灼般痛,齒齦也腫得老高,顯然是上了內火。心頭更是煩躁,玲瓏進房來見我這副樣子忙去廚房燉些去火的湯水,我卻沒耐心再等,洗漱好了就直接去了鳳儀姐姐的房間。
臨到門口心卻虛了,手擱在門上半天沒扣響。也許是姐妹之間的心靈相通吧,鳳儀忽然從裡面開啟了門。
我一驚,仔細朝她臉上瞧去。
她眼睛微腫,也像是沒休息好的樣子,可精神卻不差,反而顯得有些神采奕奕了,見我過來便十分的開心,忙拉我進了內室。
“雲衣,昨晚可是真的醉了?現在好些了嗎,頭痛嗎?”鳳儀拉我坐在床榻之上問著。
我搖了搖頭:“不痛,只是睡得晚了些。姐姐呢,睡得可好?”
“我和爹回來的時候有些晚了,所以睡的不多。又想著今日內務府會送大婚的東西過來,就更精神了。”
我仔細的看著鳳儀,從她臉上並沒現出一點傷心的跡象,反而有稍許的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