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這樣,能帶走了虎村新娘身上的晦氣和戾氣,胡雅照著禮走了一圈,鄉民村鄰圍了一圈,孫屠子擠在了人群裡,看著那個越走越遠的身影,連殺人時都不曾紅過的眼,佈滿了血絲。
來時的四頂轎子,走得時候,還是四頂。打虎村並沒有合用的轎子,村長張羅了大半日,才從空閒的農家借了輛牛車,旁不檔風,上不遮雨,由著頭長了禿斑的老馬拉著,看著很是簡陋。
胡雅並不不計較,封閉的轎車坐慣了,偶爾來趟敞篷車,感覺也是不壞的。周嬅卻有些不喜了,山風大,亂了發不說,只怕臉皮子都要吹糙了,更何況前頭的嫵娘早就坐在了轎上,聽說縣太爺就要調任去了省城,她雖然是五姨太,但已經有了些官家姨太太的架勢了。
“不就是個狐媚子麼,”周嬅嘀咕了句,她孃親說了,狐嫵村的女人都是這副想道,光用雙眼就能勾魂,走路時也沒個正經樣,腰和屁股真不知是怎麼長的。
聽了這話,胡雅忍不住笑了出來,打虎村的女先生是書香門第出身,儀態教導的也是中規中矩,看了嫵孃的姿勢,估計是青樓女子教匯出來的。
“你們坐我的轎子吧,”牛車才剛套好,還沒有前行,那名不知名的男童站在了車前,他是和嫵娘是同個村的,先前的選妻中,他也被沈老爺先選中的,後來縣太爺才選了嫵娘。
他說話的時候,伸出了手,想扶兩人下車,風吹過,他的睫輕若鴻,玉般剔透的臉上折出了光,呈了金色,看著好比觀音像旁的金童般。
周嬅一時看得恍了神,有些慌亂地跳下了車來,對著這名同齡的孩童,甚是早熟的她已經懂得男女有別。
“謝謝,”胡雅卻沒有多大異樣,借了他的手,很是輕盈地跳下了車來。兩人的手心想觸,覺得有些汗津津,見面握手再見吻別的禮儀,胡雅輕車熟路,淺淺的一握,只留下了些手溫。
他嘴角漾起了笑,看著胡雅坐上了轎子,又掀開了簾子。
窩囊哥哥的惜別聲和便宜侄子的哭鬧聲被她拋在了小轎的後頭,這一個多月的時間,就如同胡雅小時的練舞鞋,既然髒了,就該丟開。
小轎巍巍出了山,周嬅在轎外哭哭啼啼了起來,胡雅探出了頭去,才發現出了嫵娘以外,隊伍裡只有個粗使婆子,其餘都是些大老爺們。
她想了想,從懷裡摸出了包桂花糖,遞到了周嬅前頭,這是臨走時,女先生送給她路上解饞的,說是祠堂設宴後留下來的,這也是唯一一次,女先生額外給了她東西。
轎子被四名漢子抬著,胡雅的手從了轎窗伸了出來,金紅色的糖散著股香氣,周嬅看著從了上頭看下來的那雙眼。心裡生了恨,剛想用手拍開。
她哭並不是因為離鄉背井,也不是為了家裡孃親的嚎啕哭聲,是為了如今改命叫做“沈胡雅”的“虎丫”坐在了轎上,而她的腳,被山石磕碰著,前面的山路七轉八轉,彷彿永遠沒了盡頭。
爹爹昨夜叮囑著自己,以後要看好“虎丫”的臉色,以她為主。聽說沈老爺不是縣太爺的師爺,而是省城的大戶,“虎丫”從了他的姓,以後就是他的妾室了。
如果不是昨日她擋在了自己的眼前,那這刻。。。“只剩下我們了,”那包掛花糖落到了她的手上,“虎丫”的聲音有些飄忽。
周嬅還哽在了鼻子裡的淚,倒吸了回去,只剩下。。。她們了。昨日如果不是“虎丫”攔在了自己的身前,那她。
小轎子上的簾幔被風吹起了些褶子,“虎丫”的側臉時見時隱。這張臉,周嬅又踩到了塊尖石,腳底鑽心的疼,掩不住她的心中的狂喜:“只是那樣的一張臉,”她不自禁摸了摸自己的臉,細膩的觸感,讓她自己都捨不得撤開手。
“幸好,昨日她擋在了我的面前,只要有這張臉在,沈老爺麼?”周嬅笑了起來,又偷偷地瞧了眼端坐在了牛車上的菩薩男童一眼。
轎子剛好行過了山腰,滿山的桃色粉杏潤澤嬈麗,漸漸回了春色。
走了三個白日,四頂軟轎進了縣城。轎子分作了兩路,縣太爺扶正了官帽,給沈老爺行了個禮,就領著嫵孃的那頂軟轎,先回縣衙張羅去了。
而沈老爺,也帶著幾人往了他在縣城的別院行去。胡雅和周嬅都是頭次進城,平日見慣了打虎村的纖陌小道,一來到市井密集的縣城,都是有幾分好奇。
沈老爺進了城後,嫌坐轎子走走停停,索性下了轎,走了起來。周嬅見了,連忙棄了身旁的轎子,跟在了沈老爺的身側。
那名玉琢般的男童端坐在了牛車上,惹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