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日升打量著小魚,沉吟不語。他怎麼覺得姬瑤花剛才那番話大有深意,莫非其中還有他不知道的內情,才會讓小魚的反應這麼強烈?
十、鄱陽湖的黑暗水底(1)
船到巴東官船渡時,正是未時整。對面赫然是逆流而上的朱逢春的座船,此時他正站在船頭。錢汝珍和鳳凰都在伏日升的船上,望見朱逢春都覺得詫異:這麼巧!不會只是巧合吧?而小魚的面色已然變了。姬瑤花讓她必須不早不晚在這個時候趕到官船渡,就是為了讓她見到朱逢春嗎?
鳳凰正待高聲招呼五哥,伏日升突然低聲叫道:“糟糕!”
一個輕盈如飛燕的白色人影,自朱逢春側旁的一艘船上飛掠而出,右手揚起,一道緋紅的索影靈蛇般纏向朱逢春。
朱逢春向後疾退。鳳凰怒喝一聲,三箭連發,破空呼嘯。
那白色人影手中的索影突地折轉方向,纏住了朱逢春座船的桅杆,帶得她的身形急速飛射過去,長箭射空。
鳳凰立刻又是三支長箭射出。
那人影右手在桅杆上一勾,身子斜斜飛起,雙足飛踢,將三支箭踢開去的同時,手中長索飛出,纏住了將要退入艙中的朱逢春。
鳳凰身形一旋,三支長箭破空飛出。從來沒有人一連躲過她的九箭連射。
伏日升卻突地縱身躍出,在半空中橫擊兩掌,撞得三支長箭偏了方向。
朱逢春已被長索縛起拋向江中。那蒙面的白衣女子在他入水那一刻,右手輕輕一抖,收了長索,隨即沒入官艙之中不見蹤影。
鳳凰惱怒地一掌劈向伏日升。伏日升這憐香惜玉的本性,有的時候還真是叫人火大。伏日升抱歉地笑著閃了開去,一邊說道:“鳳師妹,咱們還是先救人要緊。”天地良心,他不是有意要壞鳳凰的事,只是下意識地覺得,她要是射傷了姬瑤花,自己就遲遲看不到這一團迷霧中的真相了。至於連累了朱逢春……也是無可奈何。
朱逢春絲毫不識水性,一入水便急速沉了下去。
川江幫幫眾跟著錢汝珍紛紛躍入水中救縣太爺,小魚卻比所有人都更快地跳入了江中,遊向在急流中掙扎的朱逢春。
伏日升和鳳凰互相看看,至此他們都已察覺到了這其中的端倪。小魚那般拘謹羞澀的個性,推一推才會動一動,就算肯去救人,也該是鳳凰提出請求之後吧?怎麼竟然這麼迅速地撲入了江中?
伏日升尚在詫異之際,變數又生。鳳凰雖覺小魚應該是去救人,但是一見那水中急速潛游的身影正在逼近朱逢春,身體便本能地起了防範之心,一支穿雲箭已然射出,破水而入。
箭支斜斜插入小魚的後心。
小魚全身一震,但仍是掙扎著下沉,遊向正被急流衝向一方暗礁的朱逢春。
鳳凰的第二支箭又已射出。不過伏日升手中鐵簫也在同時敲向了鳳凰的手臂,這支箭偏了方向。
鳳凰沒有射出第三箭,站在船頭,心中生出極大的驚懼。她剛才是怎麼啦?這一路行來,她已知道小魚並非峽江上傳言所說的動輒殺人洩憤的龍女,只不過是一個靦腆、不諳世事、又有幾分固執的小師妹,為什麼方才仍然會本能地射出穿雲箭?若非她極力自制,伏日升也不能打偏她的第二箭,那樣只怕她還會射出第三箭。
只是此時此刻,容不得她多想,只能立刻收起弓箭,以示絕無動手之意。
伏日升也覺得蹊蹺,不過也沒有多問,只扶著欄杆注視著江中的動靜。
朱逢春一入水便閉住了呼吸,卻在重重地撞在一方暗礁上時,不自覺地張嘴呼痛,江水徑直灌了進來。胸口憋得簡直要爆炸了一般,這隻怕是最痛苦、最讓人鬱悶的死法。而在急流之中,他的身前是一方更大、更堅硬的暗礁。
十、鄱陽湖的黑暗水底(2)
眼前一暗,一個人影靠近了他,冰涼柔軟的嘴唇覆了上來,久違的空氣渡入他口中。碧透清澈的江水中,小魚的面容如此清晰,臉上的神情彷彿是歡喜,又彷彿是悲傷。
朱逢春不由得一怔。他記得上一次初見小魚時,小魚臉上便是這樣一種神情。而自己那遙遠的記憶中,這樣在水底絕處逢生的感受,也是如此似曾相識!
生死之際,朱逢春忽地記起——原來如此!
三年前,朱逢春尚在廬山白鹿洞書院求學,恰逢山長六十大壽,同窗中的幾名富家子弟,弄了一艘樓船,聘了一班歌兒舞女,請山長與各位同窗夜遊鄱陽湖。眾人太招搖了一點,結果遇上了水寇,混戰之中,朱逢春不慎落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