蟻朝洞府傳訊,自己不看結果便返身退走,去處理那些戰場上留下的痕跡,還要製造一些痕跡。算下來,這個過程至少需要一天時間,十三郎吩咐牙木老老實實待在原處,除非發生獵妖使總攻、或者裡面的人突圍這樣的極端情形,餘者皆不做理會。
這條吩咐顯得多餘,魔魂聖子生怕自己藏得不夠妥當,哪裡會主動生事。望著十三郎無聲無息地消失在叢林裡,牙木感慨萬千,默默祈禱上天開眼,十三少爺好人好報,本聖子俠肝義膽,理當得到神靈庇佑等等。
不說他在這裡唸叨,此時,洞府群修接到十三郎的傳訊,又一次陷入迷惘。
……
“仔細看,做好死人的準備。”
俠少爺翻譯了飛蟻的話,略有嘲諷說道:“這是他們的條件?”
本質上講,俠少爺聰慧伶俐,談不上陰險殘毒,但他有個缺點,也是他這樣的人很容易出現的缺點:小心眼!
之前老婦把握滿滿,名言對方會開出救助的條件,結果人家直接發出一道像是警告又像暗示什麼的訊息,該怎麼去理解?
更讓人意外的是,此次飛蟻傳訊與以往不同,以飛行軌跡演示一遍就轉身離開洞府,乾脆利落。
沒有討要丹藥,也不管眾人有沒有看清,若非有過數次經驗,恐怕他們分不清飛蟻寫的是什麼。
其它人也都不明白,紛紛將目光投向老婦,希望她能表現出足夠的睿智,為大家解讀這道迷糊、卻又事關生死的謎題。
不知道為什麼,大家的神情有些不安,或可說是驚恐。
經歷了這麼久廝殺追逐,原本眾人都已做好死亡的準備,然而看到那個“死”字,每個人心中都無端生出寒意,彷彿它從那人嘴裡說出來就顯得格外可怕,格外令人心驚肉跳。
“好濃重的煞氣!”
老婦深幽的目光中透出幾分震驚,喃喃說道:“投名狀?沒什麼必要才對。”
俠少爺難以聽明白她的意思,皺眉說道:“知道你想的多,能不能不要打啞謎。”
老婦嘆了口氣,說道:“之前我們說的顧慮對方已完全猜透,他們決定要做點什麼,所以讓我們仔細看。”
“看什麼?”俠少爺茫然四顧,心想連那隻螞蟻都跑沒了影,還能看些什麼。
“看外面。”燕不離說道。
俠少爺回頭看向外面,洞外水簾轟鳴,無絲毫變化。
感覺受了戲弄,他怒喝道:“到底看什麼!”
老婦說道:“假如老身猜的不錯,他們會想辦法擊殺一名獵妖使,以此來取信。”
俠少爺嚇了一跳,仔細想想又覺得有幾分道理,說道:“既然是這樣,他們為什麼不和我們約定一起殺?還有,獵妖使都在一塊兒,他們怎麼能殺得了?”
老婦說道:“當然要分而治之。”
“怎麼分?”
“老身不知,多半是誘敵吧。”
她自己搖搖頭,說道:“很難,老身想不出,怎麼能把一人單獨誘出去呢?”
俠少爺對這個回答很滿意,微諷說道:“婆婆何不猜上一猜?”
老婦苦笑說道:“對方不說出來就是為了展示力量,哪有那麼容易猜到。”
“展示力量……”
俠少爺默唸了幾遍,突覺得身上有些冷,問道:“好吧,現在開始,我們輪流派人監視外面的動靜,時刻都不要放過。”
監視本就在進行,有了這個事情,無非更加嚴密警惕些,沒有人提出異議;俠少爺想了想,說道:“我怎麼覺得,後面半句才是重點?”
燕不離即刻點頭,說道:“我也這麼認為。”
……
做好死人的準備。
這句話聽起來很平淡,很堅定,平淡得就像吃飯喝水聊天打屁一樣輕鬆,堅定得像是釘子釘在木樁上,不容任何置疑。
平淡與堅定,便是大恐怖。
老婦臉上的皺紋越發深刻,幽幽說道:“所指當然是我們之中會有人犧牲,問題是誰會死?或者換個說法,誰去死!”
“死”字在幽暗的洞府中迴盪,每個人心裡彷彿都有千百個聲音在質問,由誰去死!
臨陣搏殺,笑面輪迴,那是血氣衝頭時才會產生的坦然,當處在安全的環境,以冷漠平靜的語氣討論死亡,便顯得可怕。
絕境中的人們不懼死亡,然而當希望出現,曙光微露的那一刻,生存的慾望會變得格外強烈,並會衍生許多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