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有人負責,十三郎找來林如海,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勸其返回。
“不管是違抗君命還是被人構陷,林家既然有讓仙人動心的寶物,回京城就不會死。亂舞城不同,不是每股勢力都受控,發生意外的可能會大上很多。”
軍不殺賊殺,這段話大概可以如此理解;不妨做個假設,假如沒有十三郎,沒有黑袍老者,一陣風也非受人指派,結果會如何?
簡單點說,林家死定了,而且白死,根本無從追究。亂舞城就是這麼個地方,林如海若一直窩在城主府內自囚也就罷了,如還想做點事情當個合格的地方官,隨時都有可能被人殺死。
十三郎說道:“實話與大人講,那兩名修士是被騙走的;我什麼後臺都沒有,這件事頂多瞞個三年五載,他們還會來。”
話講到這份兒上,正反都已說透,十三郎再拿不出什麼有力的話勸解,只看林如海自己如何決斷。
林如海微微一嘆,說道:“先生的好意林某明白,但我不能那樣做。”
……
“林家有寶,可這件寶物從未給林家帶來什麼福分,相反,只有災難與不幸。”
林如海神情落寞,緩緩說道:“不僅如此,它還波及到皇家,連累林姓全族。千年傳承至今,林家因其死亡的族人不下百人;假如這是罪孽,林某萬死也洗不清身上的血,去不掉這一生罪業。”
“但我沒辦法,血鼎不光別人拿不走,便是我想送都未必能送出去;它是寶物,同時也是詛咒,世世代代跟隨林家傳遞,非滅族不能擺脫的命運。”
林如海望著十三郎,說道:“先生高智,能否告訴林某,這樣的情形下,我該怎麼做?”
十三郎沒有說什麼。不是無話可說,乃因看到林如海的神情,狠辣如他也一時難以開口。
“三千年前,林氏皇朝初建,林某這一系為開國重臣,功績斐然,受世勳立宗室,風光一時無兩。一千五百年前,先祖誕生,身負道基踏上仙路,加之人丁興旺,英才輩出,林家榮耀達到極致,皇室也要禮讓三分。”
“修煉數百年,先祖修為日漸高深,已達神仙一流,休說我輩凡俗之人,便是各大宗門仙家領袖也都欽慕不已。那時候的林家決定,自立族譜,以先祖為林氏老祖,而不是以林朝開國之皇……”
深深嘆息一聲,林如海說道:“正如古語所言,陰陽輪轉,盛極必衰,林家雖出了一位絕才縱橫的先祖,亦不能規避天道輪迴。千年前,先祖突然法駕凡俗,傳下幾件仙家之寶,留下幾句交代後飄然而去,自此再無蹤跡;林家也就此走上衰落之路,一發而不可收。”
“自此,林家每一輩都會有傑出之人患上先天寒疾,無藥可治,無人能治;結合先祖之語,慢慢才體會到先祖所說的血脈之寶是何意,唯有……”
神情帶著苦澀,林如海說道:“若只是這樣,林家還不至於就此沒落,然而隨著先祖消失的時間越來越長,各路修家開始向林氏發難,當年之事也被挖掘出來,最終有人推斷出因果,知道先寶將血鼎留在了凡間,留在後世血脈內。”
“後面的事情比較簡單,仙家似乎知道血鼎不能強取,縱將攜寶之人煉成灰亦是枉然,遂以各種方法威逼利誘,生生將一個數千人的大族逼至僅餘一脈,也就是我林如海……一家四口!”
林如海的身軀微微顫抖,聲音卻平靜下來,緩緩說道:“林某肉身凡胎,雖受了血鼎,但我連將它拿出來的本事都沒有,談何祭煉使用,或者送人?就算林某狠下心自戮,甚至連濤兒姐弟也一道殺死,仍無法讓林家擺脫此命;這樣的情形,林某該怎麼做?”
慘絕的遭遇,林如海的聲音卻顯得平淡,表情並不如何悲痛;他就像一個被折磨千年的老人,臉上帶著無法擺脫噩夢的麻木,和寄於某種執念的僵硬。
可以想象,假如不是妻慈子孝,假如不是有牽掛,林如海早就死得不能再死。
十三郎默默聽著他的話,眼中閃過一絲憐憫,一絲警惕,似有所悟。
道法神奇,不僅神奇在殺人威力,還有太多太多超越死亡的手段。從林如海的話判斷,其威力遠遠超出十三郎想象,怕是那種隨血脈延續而存在、連輪迴都無法磨滅其存在的至寶。
血鼎究竟是什麼,作用如何發揮,十三郎無從知曉也不想知曉;他肯定,一個三千年皇家、曾出過大能修士的家族不能解決的難題,自己肯定沒資格置喙。
十三郎問道:“這般歹毒之物,令祖為何將它傳下來?”
林如海搖頭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