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管什麼煙了,反正不是紫煙。”
紫煙艱難地從他懷裡站起身,望著周圍如牆壁般倒過來的魚群,苦澀一笑。
很奇怪,此時的她突然不覺得恐懼,甚至還有了調侃的心思。抬手替男修理了理衣襟,她說道:“師兄再不走,就要和我一起死了。”
男修楞了一下,眼神漸漸平靜下來,隨手將玉盤扔到一邊,握住女修的手說道:“那便死吧。”
他從懷裡拿出幾瓶丹藥,大部分塞到女修手裡,說道:“既然要死,就多殺幾隻畜生。”
女修笑了笑接過瓶子,說道:“是幾條才對。”
男子大笑,說道:“管他是條還是隻,殺!”
“殺什麼殺,衝!”
一聲斷喝彷彿貼在耳邊炸響,咆哮的颶風自空席捲,生生在幾乎沒有空隙的魚群中捲開通道。無邊血肉飛揚在空中,飄落四周,再紛揚而下,宛如一片絢麗的彩虹。
通道的那一端,火海蔓延,聲波盪漾,周圍的魚群如劈浪般倒下,又更多的湧上來。
“衝過去,匯合堅守。”
一條冷傲的身影出現在眼簾,肩頭扛著一隻不停釋放紅舌閃電的巨大蛤蟆,兩人尚來不及流露驚喜,便見他身形扭轉,如一道利箭,徑直朝著湖心方向而去。
兩人神情大變,身形展動朝大灰的方向疾撲,驚呼道:“蕭兄……少爺你要做什麼?”
“做我最擅長的事。”十三郎腳步不停,淡淡回應道。
第326章踏須彌(十)
英雄是一個很讓十三郎忌諱的詞兒,與救人相比,他殺人的造詣要精深得多,且更符合心意。
“通常不得好死。”
這是十三郎對英雄的斷語,他有太多心願太多責任,可不能輕易把小命送掉。
眼前的局勢下,老實講救人很不合算,一來耽誤時間,二來會讓魚群更加密集,目標更一致,攻擊自然也更加緊湊,且兇猛。
面對如此數量的魚群,多一人少一人,不過是支撐時間長短有所區別,人類一方如不能求變,最終必然只有敗亡,通通成為魚餌。
不裝鉤的那種。
那隻魚祖宗來頭不小,若是抱著斬將奪魁的念頭,十三郎理應抓緊時機,稱其尚未摸清人類底細,且很可能尚未完全清醒或者恢復的時候驟下殺手。有幾名亡命修士的扯動,它可能暫時留意不到十三郎的動向,成功的機會自然也隨之增大。
反之不用細表,除了胖胖,這裡沒有人能給十三郎提供幫助,魚王卻可能因為人類集中而集中精力,進而察覺這個大敵,籌謀更加兇狠的攻勢,與阻擋。
慈不掌兵,戰場上的至理名言。
十三郎心狠手辣,與那幾名修士毫無關礙,不論從大局還是道義,幾人死亡都不會讓他有半點負累,更不會有什麼難以心安的感覺。且從某個角度講,十三郎一行可以說是受到幾人牽累,生出怨恨也不為過。
然而不知道為什麼,他終究還是先把那兩人救了下來。
“難道因為她姓紫?”
突進中,十三郎竟還有心思想到這些,隨後自嘲笑了笑,收攏心思,全力朝湖心處狂衝。
之前他便留意到,鯢惢在某些情形下會自相殘殺相互吞食,一旦將那條老祖宗清除,這種兇厲無人可控的東西若是不發生內亂,那才真叫見了鬼。
對與不對,這一戰的勝負已係於他一身,十三郎唯有按照秋獵中的經驗,尋求萬軍之中斬大將首級,從內部瓦解對手。
重操舊業,十三郎彷彿回到從前,裹著風披著血,於千萬雙眼睛的注視下漠然前行,好生慷慨,幾番昂揚。
……
鯢惢如平射的雨,橫飛的箭,紛紛灑灑朝颶風狂撲,然後死去。然而滴水尚可穿石,遑論這些遠比水滴強悍且數量更多的魚,有了王者的催促,它們如同打了雞血的瘋狗,狂躁癲猛遠甚從前,撲擊勢頭如驚濤拍岸,碎而不休,連綿不絕。
颶風依然凌厲,卻不再能像開始那樣將魚群全部清空,重新祭煉的子午劍在掌中嘶鳴,胖胖的紅舌盤旋橫掃,不容邪吝沾衣。
以十三郎的速度,全力發動哪是風馳電掣所能形容,十息之後,他便衝到湖水岸邊,隱約可看到中心處那條龐大身影。
那不是鯢惢,起碼不是眼前這些形如泥鰍的鯢惢摸樣。它更像一隻拖著如螞蟻般肥碩屁股的章魚,長著八隻觸手,觸手上生有無數吸盤與厲鉤,散發著陰冷的光。
它的眼睛是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