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瓶兒厭惡這種目光,垂下眼簾說道:“大人喚我,就是為了看我?”
輕聲細語,宛如親人月下呢喃;假如換個場合,只會讓人覺得曖昧;然而此時此刻此地,藍瓶兒說話的樣子就像一隻狼吻下掙扎的羔羊,令人忍不住便要生出憐惜,忍不住要發怒。
憤怒於那個逼迫她的人,憤恨那個宣稱要將妙音門剷平、無由禁止神音傳道的官。臺下人群再起騷動,不少強壯的漢子摩擦手掌,老人眼中流露出悲憤,孩童最最單純,乾脆叫出聲來。
“妙音們是好人!”
簡單的一句話,體現出民眾最最淳樸的那一面。如果說八指先生憑一腔殺戮讓人敬畏,妙音們千年行醫,其仁者形象早已深入到每個人的心裡最深處,紮根於每個人的靈魂。這個時候,沒有誰再計較她是仙還是凡,沒有誰在意什麼永生大道,大家忘記了臺上都是些什麼人,忘記了他們具備怎樣可怕的力量,只想保護那個顫巍巍、弱不禁風的女子。
這不是蠱惑,但比蠱惑強萬倍。
“妙音們,是好人!”
一人呼帶來眾人喊,叫喊吶喊嘶喊聲很快連成一片,比剛才熱烈,也更悲壯。
這才是真正的民意,是真正可以焚滅世界的火焰。一些人開始尋找武器,從地上刨起石頭,從腰間拽出兵刃,或乾脆挽起衣袖,準備用自己血去捍衛,捍衛曾給自己解除病患的醫者。
土蚌長老微微色變,內心將十三郎埋怨幾百上千回。心裡想到底是年輕人,再如何智絕天下頁脫不去一顆好勇鬥狠的性子;眼下局面不算什麼,真正可怕的是待此間事了,九區之亂傳遍全城的時候,才是真正的大恐怖。
“先生……”
“沒事的,不要擔心。”
十三郎神情淡漠,目光牢牢粘在藍瓶兒身上,看了許久。他最終沒能找到自己想找的東西,輕嘆說道:“兩月不見,姑娘變了許多。”
藍瓶兒回答道:“大人變的更多。”
十年前,初入亂舞的十三郎面對藍瓶兒假扮的藍婆婆,如烈焰中的落葉,驕陽下的寒雪,隨時可能被燒成灰燼。那個時候的他,費勁全部心力、用出全部手段才能找出對方蹤跡,實可謂弱不禁風。十年後,藍瓶兒依舊是那個藍瓶兒,八指先生卻已傲立潮頭,儼然成了一方主宰;便是眼下與藍瓶兒同處一臺,相向而立,非但能夠分庭抗禮,且步步緊逼。
更讓無語的是,當初十三郎如行累卵,尚能與妙音門和平共處;如今得勢便不饒人,生拉硬拽非要把一群醫者綁架到罪不可恕的邢臺,為的又是哪般?
世事變幻如此奇妙,誰能不為之感慨;人心如此難測,怎不讓人心寒。
十三郎感慨說道:“是變了不少。我越變越好,姑娘卻似乎不太妙。”
藍瓶兒淡淡說道:“大人很無聊?”
十三郎苦笑說道:“無聊這般美妙的事情,我沒福氣享受。”
藍瓶兒稍稍沉默。好惡不談,她必須承認十三郎的確很忙,忙得昏天黑地不分日夜,根本沒有時間空下來,自然也不會無聊。
耳邊喧鬧聲一波接著一波,十三郎轉身看看臺下,再轉過頭看著藍瓶兒,誠懇說道:“苦海無邊,何不回頭登岸?”
沒有人明白這句話,沒有人知道十三郎為何這樣說,人們漸漸察覺到臺上的詭異,紛紛停下手裡嘴上忙著的事,靜靜地看著兩人對答。臺上藍瓶兒似察覺到了什麼,回頭望著臺下的人,眼神有些迷茫。
藍瓶兒嘲諷說道:“或許大人才是那個該登岸的人。”
“妙音們是好人!”
似在呼應她的話,臺下一聲整齊怒吼。
十三郎笑了笑,說道:“沒有用的。你心裡明白我是什麼人,莫說我有辦法讓他們掉頭,就算沒有辦法,這些也沒有用。”
藍瓶兒說道:“既如此,請大人展示給妾身看。”
十三郎對著她的側影,誠懇說道:“還記不記得我和你說過的話,生存與信仰的關係?”
藍瓶兒微微蹙眉,眼裡出現掙扎的神情,隨後猛的一次顫抖,頓時又恢復到之前那種淡漠與慵懶,還有一絲惹憐實際上絕不可憐的冷。
曲身向臺下福了一福,妙音貴女的舉動換來一片喝彩,還有一浪高過一浪的鼓譟喧譁。萬民心志幾經扭轉,最終選擇世世代代伴隨著他們的人。八指先生的根基還太淺,無論如何也難以與此相比。
“不準對付妙音門!”
“不準冤枉無辜!”
“我們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