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腳印連到一起。
踩下去的雪地像冰又不是冰,成片後破壞了原本那一地白絨,不美麗,但有堅實的感覺。偶爾走過燈火明亮處,目光中一片坑窪與晶瑩閃爍,讓人難以睜開眼。
十三郎仍像剛才那樣,一步一步走得穩當,遇冰踏碎,逢雪踢飛,如有蟲蟻仰望,不知會不會因此感慨,夢想自己能否變成如他那樣的齊天巨人。
蟲蟻無智,自不會真的發什麼感慨;麥少飛有,留意到十三郎的行姿後取笑道:“別學陸默那樣,他都打不過你。”
十三郎微楞,隨後明白其所指,心中不禁生出一股暖意,笑了笑,籲口氣,將身體放鬆下來。
死者死矣,活著的人還要繼續活下去,無論做什麼,首先都要好好活著才行。說起來,冷玉死的時候,十三郎沒像今天這樣難以自制,不是因為親近與否,而是心中戾氣不夠強烈。
塑靈女本質上死於戰場,無論十三郎做什麼都無法挽救;雖說這樣講有點自欺欺人,可反過來想,自欺欺人何嘗不是安慰?最怕的是連自欺欺人的理由都找不到,那才是最悲哀。
都說將軍死於戰場是榮耀,十三郎不這麼看,所以他依舊覺得無法接受。然而無法接受也有程度之分,若把死於戰場和死於背後相比,怎麼看都是壯烈更讓人心慰,或能稍斂其悲。
復仇與報怨放在一起,人人更喜歡前者,十三郎是人,所以同樣如此。
麥少飛知道,明白,於是勸慰;十三郎聽到,聽懂,所以感激。
這便是朋友。
……
走在路上,麥少飛說道:“剛才說有話問,是什麼?”
十三郎輕嘆回答道:“現在不用問了。”
麥少飛不解。
十三郎說道:“你們來了,表示魔宮看到機會收復我,手上當然會有籌碼。之前我在想籌碼是什麼,現在知道了。”
籌碼可以是利,也可以是恨,大先生的死讓魔宮欣慰,原因正在於此。
麥少飛唇角微挑,嘲諷或自嘲說道:“你真厲害,別人可沒有這個資格。”
這是實話。
十三郎不矯情,淡淡說道:“我一向厲害,將來更厲害。”
麥少飛不知該說點什麼好,隨口道:“陸默沒事吧?”
十三郎搖搖頭,說道:“他應該感激我,如果夠聰明的話。”
麥少飛正色說道:“陸默遇挫愈強,但其心胸未見得寬廣,有些事情,未必如你想的那樣。”
十三郎平靜說道:“真的猛士,敢於直面慘淡的人生;真的勇者,敢於蓄養潛在的危險。”
麥少飛愕然瞠目,心裡想這句話何其太雅,為何聽起來總覺得有一股潑皮氣?
正這樣說著,前方忽傳來一陣唱誦之音,聲音洪亮蘊含著虔誠,彷彿信徒祭拜神祗。某處一片燈火通明,不知多少人集中在那裡表達熾心熱念,周圍卻一片死寂。
十三郎微微皺眉。
“這是……”
“狂信者,亂世之徒。”
十三郎淡淡應了句,突然間舌綻春雷,斷喝:“閉嘴!”
耳邊傳來轟的一聲,實際上什麼都沒有;唱誦聲驟然停頓,燈火處充斥著憤怒的情緒,彷彿有狂濤在海面之下醞釀,隨時有可能鼓盪周圍。
死寂中,幾聲底泣隱隱傳來,夾雜著幾聲瘋狂低吼,似為自己所敬愛的神明受到褻瀆而積累鬱憤,又或力量什麼的,準備爆發展開反撲。
十三郎冷哼一聲,威凌怒放,似一道九霄天雷懸在所有人頭頂,口中清喝:“三息內,滅燈,人散,休憩;違令者,殺!”
雷威浩蕩催人醒,哭泣之聲停歇,低吼之聲消失,忠於神靈的信徒終抵不過死亡之恐,紛亂後散落八方,如同發現家裡闖進猛虎的兔子一樣倉惶四散。片刻後,燈火熄滅,周圍恢復到如之前那樣的寧靜昏暗,至於黑暗中隱藏著多少危機,多少憤怒不甘的臉孔,十三郎不知,麥少飛不知,神仙也不能知。
麥少飛忽說道:“恐怕沒有用。”
十三郎有些疲憊,揉著眉心說道:“我知道。”
“知道你還這樣?”
“不這樣咋樣?你教教我?”
麥少飛沉默無語,良久後凝重說道:“這種事情……很危險。”
十三郎神情譏諷,說道:“知道就好,你們這些聖子不要成天混吃等死,回去好好說說。”
麥少飛鄭重點頭,說道:“我會的。”
簡短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