蟠柱的左臂消失一半,右掌正中炸開一個坑,猶如猙獰之口。
“……啊!”
短促嚎叫發出一半,第二隻箭矢臨頭,三子驚恐中忽生出幾分慶幸,因他感覺到凝固兩條蒼龍的力量此時已消散,周圍的氤氳紫氣也已卷至身前,遂不顧一切揮舞手臂,化血為怒吼。
“開……闢地!”
開天闢地,三子沒有那麼高的志向。他將自己的神通命名為開山闢地,開山已破,闢地即為囚牢;囚牢為封,要封住那支必須重新估量的箭。
三牲是不是三生不要緊,關鍵在於沒有人比三子更清楚自己的身軀有多強;一箭射成這樣,其信心已如萬丈雪山聽到雷鳴,從上往下開始崩塌,且再也無可阻止。如非掌天弓並未引發天地之變,尚未感受到天地法則有所變化的話,他幾乎要認為十三郎已將其祭煉完整,成為此界第一個被完全運用的靈寶!
再受一箭?三子覺得自己雙手難保,或許嚴重到直接丟命。
死?死!死啊!
當死字如此清晰地展現在面前與腦海,三子全身溼透,六隻眼睛裡青筋崩躍,三口齊嘯朝天。
“三生路轉,不滅血身!”
身前身下,身遭身上,鉅變因這一聲咆哮發生。正前方,兩條蒼龍頭尾相連,呼嘯盤旋與紫氣混扭成一團,再以旋繞化做漩渦。口前尾後,漩渦如兜網撈魚迎向第二支箭矢。身體下方,與黃沙混在一起的血泥紛紛上湧,以血做引與那隻斷臂連線在一起,飛速化做一隻嶄新的手。與此同時,三頭中的牛頭淒厲嚎叫,如被鏤空的地表開始向內坍塌,皮毛收攏血肉漸失,如轉移生命。
化頭為軀,三子得以保持戰力,同時也證明了另外一件事:妖獸在面臨生死考驗的時候,本能習性是依靠身體,而不是看起來更加強大的法術神通。
劇變聲聲,前方雙龍與箭矢角力,三子的動作並未就此停下;那隻受創右臂輪圓橫掃,如揮打一群彈球,將包括槍王等在內的五名大修通通掃飛,並起漫天紅梅。這其中,藍山至少有十餘件法寶被徹底擊毀,百花仙子墨筆開裂,趕妖鞭生生斷成兩截;更有槍王以指做槍,數十次強行攻擊皆毀;還有血舞新得的身軀上猛的一震,彷彿彈出虛影。
只差毫釐,他便會又一次僅剩元神,終身不可能再擁有身體。
自和平號登岸的那刻起,血舞等人亡命搏殺,次次皆出全力,番番均遭重創,一直未得到喘息機會。如今的他們,法力不充足但可戰,身體精神卻已經完全支撐不住。合力只與三子一擊相當,五大修士情形落魄,稱得上虎落平陽。
三子不比他們好過多少,五人付出這麼多代價,雖未能將其右臂徹底摧毀,摸樣也與殘廢無異。其血肉四散近乎全失,筋骨七零八落勉強連成條條,如一串白骨製成的裝飾物。仔細看的話,可發現此時三子的身體矮了不少,由之前近三十丈陡降為二十,神情萎頓不堪。
戰鬥不止一方,最最關鍵也是最最讓三子擔憂的還是那支箭;掃飛五人的同時,三子強提新凝聚的左手擋在身前,五指成爪朝那團不斷靠近的漩渦中一抓。
抓不住的感覺。由蒼龍與紫氣構成的漩渦沒有被箭矢擊穿,但被推動如一隻更大的錐子刺向其胸口。三子眼睜睜望著它靠近,縮小,靠近,從指縫間溜走,再靠近,又縮小……
接觸到面板、或者皮毛的時候,蒼龍漩渦徹底消散,箭矢只餘下一顆光點,蜻蜓點水般在三子的胸膛上碰了一下,無聲消散。
“哎呀……嗬!哈……哈哈……啊!”
驚恐,驚訝,驚喜,狂喜,再到一聲無法置信的悲嚎。片刻間,三子彷彿活了成百上千年,歷經人世間無數苦難,最終意味抵達淨土的時候才發現,那只是黃粱一夢。
箭矢的確被化解掉了,人沒有。兩箭之後,那個如跳蚤一樣前進的年輕人竟已快要抵達戰場!更奇妙的是,他不知怎地輕輕一揮手,其前方距離三子更近的地方突然傳來一陣波動,扭曲,旋轉,開裂,之後開啟了一扇門,走出一個人。
一個小小的、可愛的、豐滿的、擰著身子的小女孩。
空間神通?化神修士?三子腦子裡轉著念頭,不由自主想問一聲天:我是不是在做夢?
可供其思考的時間太短,小女孩出現後,兩隻粉嫩小手輕輕拍合,之後如拉絲般分開……真的拉出一根絲線。
絲毫不比掌天弓柔弱的線。
雙手捏著線,小女孩半轉著身子朝三子方向看了看,稚嫩面孔上滿是凝重,中指輕輕一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