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靈與魔的夾縫中,弱小的它們只能在風暴中棲身,還有哪種生物比厭靈蟻活得更艱難?億萬萬曆史中,螞蟻是最早誕生的那一批生靈;反過來,假如遇到隕世浩劫,十三郎毫不懷疑,它們會堅持到最後才滅絕。
想到此,十三郎臉上露出微笑,神情有些嘲諷。向來憊懶的他心裡生出一些從未有過的情緒,比如責任,比如壓力,再比如“時勢造英雄”,或者叫做:歷史擔當。
這些情緒讓十三郎覺得不安,甚至有些煩躁,抵消了道法感悟更加精深帶來的欣喜,雙頰微微泛紅。
“道什麼靈魔,分什麼生死,億萬萬年之後,如今的你、我、他,應該是共同的祖先才對。”
“什麼你我,誰的祖先?你在說什麼?”
換了新衣的火姑娘不知何時走過來,帶著好奇朝十三郎詢問。她眼中,此刻十三先生神情淡漠如世外高僧,很冷漠,但又不覺得討厭。
隨口問了句,火姑娘很快將諸如冷漠憐憫討厭等物料情懷拋在腦後,虎起臉說道:“大家忙得一團糟,你不去主持大局,跑這兒感慨什麼呢?”
十三郎聞之轉過身,發現火玲瓏將小不點拉在身邊,稍稍有些意外。
“跟著她做什麼,上官呢?”
“姐姐說教我打拳。上官姐姐與和尚道士在一起,不知商量什麼事情。”小不點揮舞雙拳比劃著,神情得意,有些小期盼。
“女孩家舞刀弄槍成什麼樣子,更不要說打拳,不行!”左臉寫著封建主義,右臉畫著家長作風,十三郎斷然拒絕。
“打一架得換三套衣服,成何體統。”
“你大膽……跟著我怎麼了!不比跟著你強?”
火姑娘勃然大怒,喝道:“說,誰家拐來的小妹妹,與龍家人這般像。”
“是我女兒。”
“你女兒,你女……女兒!”火姑娘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天大錯誤,眼睛瞪得滴溜圓。
“今後逍遙王與我是同輩,你吃不了虧。”
“你……欠詩拿來!”
“國難當頭,哪有心情談詩論賦。”十三郎牽過小不點的手,連連嘆息搖頭。
“生而不教,不識大體,逍遙王也真是……”
……
國難當頭是個沉重的話題,至少對有些人來說是如此,比如三山,再比如秦煥衝。
嶺南並宗本為大變,如今把山君弟子引出來,更讓幾位當事大佬憂心。發生在戰場上的那次對話沒有任何隱秘,如今正以各種形式八方流傳,必將引來一場翻天風暴。對剛剛成立、連立宗綱目都沒有理明白的新宗來說,它就像一隻蝴蝶初次試圖煽動翅膀、結果卻引來一場颶風,隨時可能斷翅折戟,因之粉身碎骨。
“接下去該怎麼辦,先生務必務必給個方略,秦某……”
自打火月顯露真身,秦煥衝的臉色就如同死了爹孃般、至今不能恢復;之前戰鬥不敢打擾,秦舵主心神惶惶,一面裝模作樣與其他幾人商量著“嶺南那點事”,目光時刻關注十三郎的動向。一待其拉著閨女不如竹樓,立馬撲上來問安之後哀嚎,訴怨聲聲。
“什麼怎麼辦?新宗?道盟?”
“是啊是啊,大家都沒個譜,秦某隻能向先生求救……”
“等等。”
十三郎真心覺得不解,疑惑兼有嘲諷的意味說道:“這些事情問我怎麼辦,會不會弄錯物件?”
聽了這番話,秦煥衝險些因為絕望哭出來,一把拉住十三郎的衣袖,結果還拉了個空。此時已無外人在場,秦舵主顧不上分辨自己為什麼好像距離對方那麼遠,也不理會幾為主事者望著自己的目光多麼鄙視,哭喪般說道:“此次變故秦某自知罪孽深重不值寬恕,好在先生及時出現,擒魔之戰秦某好歹出了幾分力,萬求先生救我一命。”
“呃,原來是這樣……”
聽到“罪孽”二字,十三郎稍稍摸到秦舵主幾分心思,內心頗有些感慨。
此次並宗,秦煥衝做到道盟出面的最高領導,私下早知道火月將會奪走掌門之位。當然這件事不是他決定,而是牽連到某些上層授意;但就表面而言,秦煥衝代表的是道盟,一旦出了差錯,承擔責任的人非他莫屬。
可以想象,秦舵主既與虛靈門等人一同前來,多半受過不菲好處,火月這一方更不用說,必有“重金”賄賂。如按照正常情形發展,火月老叟執掌新宗,秦舵主一點都不會因為“得罪”虛靈門而擔心,今後對嶺南的事務控制也會加強,同時還滿足了上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