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也不算萬事皆休。至於最後到底會不會丟下夜蓮逃走……十三郎不太願意想,現在已不用再想。
抱著希望留下來,多等一會兒,多看幾眼。
人生有很多事情就是這樣,眼前山窮水盡,四方走投無路,所有人因此回頭,留下極個別最最堅狠執著的人多邁一步,多堅持片刻,多等待一秒,多忍受稍頃。
須臾之差,昏天便現彩虹。
“學子們結陣,飛殿下居中主持,燕尾道友作為補充;放心,那炮了不起相當於化神一擊,只要不是轟個不停,沒什麼大不了。”
無視周圍尷尬目光,十三郎理直氣壯發號施令,淡淡說道:“那兩個倒黴鬼跑不掉,我也會站在你們前面,倒不……你做什麼!”
視線中,齊飛與燕不離等人剛剛步入學子群,冉不驚肥壯身形一躍而起,飛縱幾次便衝到山頂,騰空甩手。
“夜蓮!”
那是無法用文字形容的聲音,淒厲似鬼,憤怒如潮,狂暴勝海,怨毒有若通幽苦悔。聽到那聲吼,學子們的身體陡然矮了一截,彷彿迎面撞到內心最最恐懼的事物,不自覺佝僂彎下了腰。
齊飛的感受似不如眾人那般真切,茫然中轉身回目觀看,雙眼瞬間血紅。
“蝕靈血沙……冉不驚!”
一捧形似血紅沙粒的東西自冉不驚手中飛出,顆顆如眼粒粒晶瑩,透著妖異令人膽寒的光。一股淡淡甜香隨風飄蕩,聞到的人頓時覺得心中空蕩,似有千萬縷氣息經毛孔釋放,緩慢,堅決,給人以憂傷不忍分離的感覺。
那是靈力。
千萬日苦修,無數次閉關,多少年打熬經歷困苦,靈力對修士而言就像自己的四肢心腹一樣重要,沒有主人許可之下被迫離開身體,怎麼會忍心,如何能夠不悲傷。
天有靈魔滋養大地,天地同時講究生克,如毒物必有相剋之物,靈魔二氣也有這般講究。草木山石不計,妖獸中,魔有逆魔貂早生變異,靈有蝕靈獸繁衍至今;其實力弱小不值一提,但有一樣令所有靈脩厭惡的天賦:散靈!
顧名思義,散靈就是讓靈力慢慢消散,沒有任何辦法阻止。天生弱小的蝕靈獸危害並不大,首先其散靈效果需要提煉,假如以活物養在身邊,靈脩頂多覺得修煉比以往艱難,吸收提煉靈氣的速度便慢。實在不走運,遇到那些僥倖存活、或被刻意餵養的強大蝕靈獸,只要不是長期樓在懷裡、或者蠢到吃了它,結果同樣無礙。
即便如此,對靈脩而言蝕靈獸依舊可恨,因此常被誅殺化灰。然而事情就是這麼奇妙,蝕靈獸屢遭屠戮卻從來不會絕種,數萬年曆史至今存留。
存在就是道理。人類主宰的世界往往這樣,能害人的東西,有時比能幫人的東西存在的更長久,甚至一直存在。
將蝕靈獸提煉,最終會變成細沙模樣,散靈效果大大增強;煉到極致,便如此刻冉不驚所用的這種、被稱作“蝕靈血沙”的劇毒。其毒性效果一看就明白,僅僅是仍出去,冉不驚肥嘟嘟的雙手頃刻間變得乾癟,就好像水分被瞬間吸走一樣,蒼老數十年。
為何不用神通拋灑?因為神通、法器也是靈力所化,沾上蝕靈血沙就會逐步失效。放在平時,冉不驚或許可以憑藉雄厚修為強行催動,此刻他因受傷修為大損,還要掩飾不被人提前看出破綻,只能用手甩。
哪怕第一個發現其衝過來的夜蓮,也想不到冉不驚扔出來的是這種毒沙。
血沙飛起,如千萬只紅色的蟲子拋向對面,拋入那團正在奮力聚形的神輝中。效果清晰可見,濃稠如銀色漿汁的神輝豁然開啟一個大大的口子,滿目紅光點點閃耀,組成一張咆哮巨口。
“夜蓮!”
“紅蓮業火!”
暴喝聲聲,冉不驚還想有所動作,耳邊突聞一聲“定!”,身體頓時僵住。與此同時,神輝內傳出一聲清叱,飛出一片紫紅蓮葉,捲動血沙呼嘯倒飛,如棉被就其牢牢捆裹。
嘶聲四起,炮聲四起,吼聲四起,雷聲四起,山面崖上彷彿有千軍萬馬絞殺成一片,各種聲音交織難辨;其中最響亮者,最驕傲得意又最悲憤怨毒的聲音,莫過於冉不驚夾帶劇痛的得意大笑。各種驚詫目光注視下,冉不驚肥碩如山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收縮,臉上面板像蔫掉的樹葉一樣掛下來,但……他還在笑,神情也在笑聲中慢慢平靜。
“這一次,沒有人幫得了你。”
如大紅粽子一樣站在原地,冉不驚望著那個沐浴神輝的天女,留意到她從憤怒強作冷漠的臉上彈落一顆紅點,心情越發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