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先行,蕭翼執棋說道:“老師父,弟子慣好下快棋。
今日時辰太短,我們就下一盤快棋如何?”
辯才沉吟道:“蕭檀越這樣說,想來棋藝大非尋常。
好呀,老衲雖腦筋遲鈍,也愛快棋,就這麼辦。”
蕭翼提出要下快棋,並非盲目為之。
他臨出京之前,略略打聽了辯才的脾性。
得知辯才固然年老,然愛性急。
其師智永多次說過,習書之人應該心如止水,不可急躁,方成大器。
辯才遵從師訓,努力將自己的火暴性子化入筆墨之中,以求淡泊。
數十年下來,辯才果然磨鍊得平和一些,然人之稟性為天成,一遇特殊時刻,他那急性子又會暴露出來,彰顯無遺。
蕭翼現在投其所好,也想親自試一試辯才的習性。
蕭翼執黑先行,此後下子,嘴裡不時叫著弈棋術語,拈指提子輕叩棋盤,姿勢美妙,讓辯才大為心折。
他深居古寺,平時難有如此高強之人過招。
所謂棋逢對手精神爽,辯才抖擻精神,全神貫注,與蕭翼展開對攻。
二人落子如飛,不覺已下了一百三十餘手。
這時,蕭翼投子入盒,嘆道:“不料老師父棋藝如此高深,弟子觀棋面形勢,已入收官階段。
若再想開闢新天地,弟子委實不能。”
辯才搖頭道:“蕭檀越不可妄自菲薄,老衲觀棋面形勢,誰勝誰負尚未可知哩。”
說罷,他也棄子入盒,開始點目數。
過了片刻,辯才吁了一口氣,不好意思說道:“算來算去,老衲僥倖勝了蕭檀越半目棋,可謂不分勝敗。”
蕭翼一直觀察辯才的神色,發現此老僧如此好勝,不禁暗暗好笑。
小童將酒飯端了上來,原來江東所說的缸面,即是河北所稱的�NB063�頭,實是初熟之酒。
辯才讓蕭翼飲初熟酒,自己卻陪飲藥酒。
原來寺院中禁止僧人飲酒,若僧人身體有病,飲些藥酒倒無妨。
辯才年已八十九歲,天天飲藥酒亦屬正常。
辯才執酒祝道:“老衲居處寂寞,不料今日能與蕭檀越相識,可謂一見如故。
你棋藝非凡,敢是故意相讓,讓老衲勝了半目。
老衲深自感謝,來,請滿飲此盞。”
蕭翼感動道:“弟子這些年顛沛流離,極度落拓。
今日來到老師父舍中,有一種久違了的賓至如歸的感覺。”
發重兵李靖掛帥 取名帖蕭翼入越(11)
說完,他舉盞向辯才示意,然後一飲而盡。
辯才淺飲一口,微笑道:“老衲深居此寺,與青燈古佛相伴,心如止水。
難得你身懷才藝,與老衲極為投緣。
老衲只有一點疑惑,想問檀越究竟?”
“老師父請問。”
“老衲曾入京三回,見過當今皇上。
老衲覺得,當今皇上實為不世出的賢主。
其有武功韜略,為大唐奪得天下立有奇功。
其即位以來,撫民以靜,不濫使民力,開一代盛世。
老衲又聽說他求賢若渴,開科舉不依常式,四時聽選,不拘一格選人才。
馬周昔為常何將軍的門客,皇上閱上書之時識其才,因簡拔之授以重任。
老衲以為,大丈夫處盛世之時,不可流於草莽陋巷之間。
以你之才,似到朝中建功才好,你如此落拓,老衲實為不解。”
“老師父這樣說,讓弟子實在羞愧。
弟子曾經自負才藝,亦到科場中試了幾回,無奈運氣太差,每次離中榜皆差了幾名。
如此讓弟子實在灰心,因想天下之大,其間藏龍臥虎,許是沒有弟子顯露的機緣。
沒辦法,只好南北穿梭,行商賈之事,聊以餬口罷了。”
辯才點點頭,說道:“差之毫釐,失之千里。
許是你機緣未到,才有這些磨難。
依老衲之意,檀越這輩子欲顯露頭角,須從科舉功名上入手。
老衲的眼光不會錯,你不可輕易放棄。”
“弟子謹記在心。”
辯才側頭看了一眼外面的夜色,說道:“眼前有酒無令,太過沉悶。
蕭檀越,我們不行酒令,飲酒賦詩如何?”
“弟子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