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說此話,其實不該,太子非昔日幼童,豈能以錦衣玉食溺愛之,你固然為一婦人,須明白太子如今志向在於天下,而非宮室之間。”
劉柳氏不料得到皇后的這番訓斥,只好唯唯諾諾,心悚而退。
劉柳氏走後,長孫皇后想是因為剛才一陣激動,又禁不住咳了起來。
宮女們又是替她捶背,又是喂飲汁水,方慢慢安靜下來。
她平臥榻上,閉目靜靜養神,殿內一時顯得很寂靜。
過了一會兒,長孫皇后令宮女將她又扶起來,喚道:“蕊兒,替我磨墨。”
長孫皇后自從得病之後,太醫逐個為其診治,又用藥石無數,然這些藥石猶如石沉大海,身子未見任何起色。
這時,她的心裡漸漸有了一些灰心,心想是自己的大限將到。
她這時並不為自己的身子無治而悲傷,反而遍視後宮,覺得若自己撒手西歸,留下二郎一人治理紛亂的國事,而後宮無主而治,未免勞其神,就想自己臨死之前再為二郎辦一件事。
春天過後,她讓菁兒隨侍身邊,替她翻檢書籍,然後自己親自動筆,開始著述一書,書名題為《女則》。
長孫皇后寫此書的本意,是想自己身死之後,讓後宮之人依此書的法則行事。
所以她檢索古書,將歷史上婦人的得失事整理過來,並加以系列編纂,其中將後宮效法古賢以砥礪自己的事,編為十篇;察古代婦人之失以為借鑑的,編為二十篇。
全書計劃編為三十篇,長孫皇后寫到現在,正好寫到第二十五篇。
此篇所寫是東漢馬皇后之事。
貞觀之初,李世民欲授長孫無忌為尚書右僕射。
長孫皇后聞訊,一面讓長孫無忌找李世民苦求遜職,一面動手寫了一篇《馬皇后論》呈與李世民觀看。
她認為馬皇后史稱賢后,然她不能抑退外戚,遂開了後代外戚專權的先例。
在長孫皇后的堅求下,李世民只好收回成命,轉授杜如晦為尚書右僕射,既從長孫皇后所請,又成就了房玄齡、杜如晦的“房、杜賢相”之美名。
長孫皇后寫就第二十五篇,即是以《馬皇后論》為底子,細緻地讚揚馬皇后之賢德,又剖析馬皇后之失,囑後宮之人要修婦德,不能憑裙帶風加重本族父兄的權勢。
長孫皇后寫完此篇,神情倦怠,菁兒在側關切說道:“皇后不可如此勞苦,後面數篇,奴婢以為可在宮內尋找識文墨之人,由皇后口述,讓其撰寫,這樣可以少費心智。
聽說新來的徐才人文筆不錯,不如讓她來助皇后。”
長孫嘉敏搖搖頭,說道:“我著述此書,心中已有了大概,別人是替代不來的。
像徐才人固然文筆燦爛,然她畢竟年幼,哪兒有我們隨皇上多年,遍視天下危亡之事的際遇?此事就不用煩勞別人了。
何況,此書已完成大半,僅餘五篇未成,我們再加一把力就成了。
” “唉,也只好這樣了。
皇后,你著述此書,是光明正大的事,奴婢鬧不明白,你為何要瞞著皇上?”
“唉,菁兒呀,你枉跟了我這麼多年。
我現在病成這樣,若被皇上得知我抱病寫書,他定會心疼我的身子,深恐加重病情,斷不肯我再寫書。
如此一來,此事就要半途而廢,你想讓我抱憾而死嗎?菁兒,這件事還是瞞著皇上為好。”
菁兒禁不住落下淚來,說道:“皇后,皇上終有一日要知道此事,到時候豈不讓他更為傷心嗎?”
高昌國漸生離心 賢皇后病作《女則》(9)
“能瞞一時就瞞一時吧……”其語聲未歇,忽聽殿外有太監喊道:“皇上駕到。”
長孫皇后急忙吩咐菁兒:“快,快,趕快把這些收起來。”
她邊說邊起身迎接李世民。
李世民進入殿來,見長孫皇后神情疲憊,就責怪道:“敏妹,你身子不好,還來這些虛禮幹嗎?來,趕快躺到榻上去。”
他一邊說一邊過來攙扶長孫皇后,皇后也就乖覺地隨他移到榻前,然後仰面躺著。
菁兒過來向李世民見了禮,李世民說道:“菁兒,皇后這些日身子不適,你畢竟服侍她多年,最知她的心意,比這些粗手粗腳的宮女要強得多。
你今後就隨侍左右,不得擅離。”
菁兒斂衽答應。
李世民目光遊移,忽然看到案上放著筆墨。
眼見墨硯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