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平開著車看到徐大毛的時候,他正毫無形象地坐在路邊掩面痛哭。
顧平對這個徐家小子有點印象——上次見到這個小鬼頭的時候他長得瘦骨嶙峋,只有一頭烏黑的頭髮特別顯眼,一聽名字,徐大毛,倒是特別形象。
顧平當時有點忍俊不禁。
徐大毛抬起頭怒道:“笑笑笑笑個屁啊!”
接著這個可憐的小鬼就被抽了一巴掌。
徐家老大罵他:“野種!滾出去!”
那時顧平沒有對這件事發表任何意見,因為他這個“野種”正堂而皇之地坐在徐家老大對面和對方談事情,實在不好說什麼。徐家在教育這一塊能耐很大,他在辦網路課程網站,能和徐家合作是最好的選擇。
也許該慶幸他父親給他安排了“侄子”的身份,否則他不一定能看到和顏悅色的徐家老大。
顧平把車停在徐大毛跟前,邀請他上車。
徐大毛抬頭看了他一眼,有點兒茫然。
顧平說:“我叫顧平,是你哥的朋友。”他把徐大毛上上下下地掃視幾眼,“你看起來很狼狽,到我家去打理打理吧,我家就在附近。”
徐大毛很快想起顧平這個人,這人和徐家老大一樣衣冠楚楚,心卻黑得可怕。他雖然失意,但警惕心還是有的!
顧平怔了怔,嘆著氣說:“今天我生日,想找人慶祝一下都找不到。”他笑了起來,“你這是怕我?”
徐大毛說:“誰怕你!”說著就拉開車門一屁股坐到副駕座上。
這種小鬼頭脾氣讓顧平覺得很熟悉,他堂弟就是這樣的性格,稍微一激就會上鉤。
顧平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徐大毛的腦袋。
徐大毛怔愣,彷彿遭遇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似的,猛地扭開頭,粗聲粗氣地怒罵:“不要動手動腳!”
顧平說:“這麼多年了,還是改不了你這態度……”
徐大毛聽到顧平這句話,一瞬間想起這並不是他們第一次見面。
他想起自己剛到徐家不久,徐家大哥在接待客人,那個人長得很好看,他不由多和對方說了幾句話,甚至還報上了自己的名字。那時候那人聽到他的名字後臉上有了微微的笑意,看起來更好看了,伸出手好像想揉揉他的頭髮。
他心裡一別扭,衝動地說“笑笑笑笑個屁”。
結果他大哥聽到了,狠狠給了他一記耳光,勒令他不許出現在客人面前。
這麼多年過去,他已經忘了看見顧平時的好感,只記得那濃濃的屈辱。
徐大毛臉色難堪極了:“……我要下車!”
顧平目光幽幽:“好吧,看來今年還是要我一個人過生日。”他作勢要停車。
徐大毛見顧平不像在說假話,頓時猶豫了,他彆彆扭扭地說:“算了,我去借個地方洗個澡……你要是有酒我也不介意喝喝……”
顧平笑了笑,把車開到樓下,領徐大毛進屋。
徐大毛邊走邊打量著顧平家,這屋子不算特別大,但裝潢得非常漂亮,不是樣板房那種假漂亮,而是一走進屋就覺得很舒坦的那種!每樣擺設、每件傢俱,看起來品質都非常好。
有錢人就是瞎講究。
徐大毛撇撇唇,壓下心底的那點兒羨慕。
顧平拿了衣服遞給徐大毛:“你比我矮一點點,不過穿起來應該不影響,去洗個澡吧,會舒服一點。”
徐大毛不高興地說:“誰比你矮了!”
顧平含笑看著他。
徐大毛很快敗下陣來,粗魯地接過衣服鑽進浴室。
顧平站在酒櫃前看了看,取出幾瓶酒放到桌上。他不常多管閒事,卻莫名地把這個徐家小子帶了回家。看到徐大毛狼狽掙扎、痛哭流涕,他難免會有點感慨,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兔死狐悲?
假如他不夠聰明、不夠識趣、不夠有自知之明,也許也會像這個可憐的小鬼一樣毫無尊嚴地活著,時刻用種種遭遇提醒自己這樣的人生有多屈辱。
幸虧他從來不會有過多的妄想。
他比誰都擅長在所有人都能接受的範圍內讓自己過得舒服一點。
顧平倒好酒等徐大毛出來。
徐大毛精神好多了,換好衣服走出來時叫嚷著說:“今天有足球看,你看不看!”
顧平說:“看。”
徐大毛自發地開顧平的冰箱找了點可以吃的東西出來,把已經擺著酒的桌子放得滿滿當當。他哼哼兩聲:“這樣才有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