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看著他的眼睛:“站在我的立場上。我勸你不要這樣選擇。你為之奮鬥了這麼多年的目標,就在你地眼前煙消雲散,那滋味一定不好受,而且將明家完整地保留下來,想必也是明老爺子的遺願。雖說明家待你實在可惡陰狠,但是你的父親。對你們母子二人並沒有什麼虧欠。”
夏棲飛沉默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似乎還在消化範閒的言語,這位慣經刀口浪尖的漢子驟然間想到一個事實,對面這位年輕地大人,與自己的遭逢有極多相似之處,難道他也是在尋求奪回原本屬於自己的東西?比如內庫,那原本就是葉家的產業……要完整地奪回來?
範閒並不因為他先前的婉拒而恚怒,而是極有耐心地等待著對方思考的結果,他對自己地說辭有信心,關鍵是他對這位明七公子有信心,極其相近的身世,讓範閒能夠儘可能清晰地捕捉到對方真正的想法。
夏當家,你要的是明家的產業,而不是幾百顆人頭。”
夏棲飛在長久地沉默之後,丟擲了最後一個疑問:“提司大人,草民不解一事。”
“請講。”
“大人此行,自然是為接手內庫做準備……崔明二家把持外供渠道已久,與……那方面牽連太深,大人自然是要對付他們。”夏棲飛強行嚥下了長公主三個字,憋的臉都有些紅了,“可是大人為什麼如此看得起草民?以大人地權勢地位,輕輕鬆鬆地就摧垮了崔家,除掉明家也不是什麼難事,大人完全可以自己做這件事情,而不需要草民出力。”
“崔家啊。”範閒搖了搖頭:“和明家的情況不一樣。至於我為什麼不出面,是因為我不方便出面。”
不方便三字道盡官場真諦,他本身就是監察院的提司,如今又要兼理內庫,朝廷的規矩嚴苛,內庫只負責一應出產,外銷卻必須由民間商人投書而得,於院務於私務,範閒都不可能站到檯面上來,所以他才需要找一個值得信任、又方便行事的代言人。
對於範閒來說,崔家與明家的情況當然不一樣,整治崔家的時候,他做的準備夠久夠紮實,長久的沉默與虛與委蛇後,由言冰雲領頭做雷霆一擊,自然無往不利。而明家如今有了前車之鑑,早已經做好了充足的準備,要再想從出貨渠道與帳目上揪住那些奸商,已經是一件很難的事情。
當然,最大的區別在於——範閒倒崔家,有一個絕對強悍的人物做幫手。那個人擁有除了慶國皇室之外,最強大的勢力——北齊那位年輕的皇帝。
而明家相關的人物,卻集中在東夷城與海外,範閒曾經殺過四顧劍的兩名女徒孫,包括他在內的慶國朝野更是讓東夷城戴了無數頂黑鍋,雙方積怨太深,此時若想要與東夷城攜手倒明家,範閒自忖沒有這個能力。
範閒站起身來,用手指頭輕輕在桌上那塊腰牌上點了兩下,說道:“這牌子先留在這裡。今夜之前,給個迴音,當然,你應該清楚,如果你決定了。你需要準備些什麼東西。”
夏棲飛恭敬地側身讓到一邊,沒有正面回答他的話,只是說道:“大人今日前來,如神子天降。雖然大人不喜太過擾民,可聲勢已在,只怕不好遮掩。”
這句話不知道是在拍馬屁還是隱著什麼別的意思,範閒看了他一眼,說道:“目前夏當家……還是一個不小心踢到鐵板上的人。你先把這角色演好吧。至於本官的行蹤何須遮掩?大江之上一艘船,還得勞煩夏當家的屬下們沿途護送才是,本官隨身帶了一箱銀子,可不想再被賊人惦記。”
夏棲飛將頭死死地低了下去,沉聲道:“謝大人不殺之恩。”
範閒回身將老三從椅子上牽了下來。夏棲飛此時才想到,這一番談話之中,自己似乎稍微冷落了這位小貴人,心裡不免有些忐忑,卻又來不及做什麼彌補,腦中忽然一動。遲疑說道:“大人,若三月開民,下官與明家打擂臺,對方一定會起疑心……到時候……”
“你站在本官這邊,本官自然站在你這邊。”範閒微笑望著他。牽著三皇子地手往外面走去,拋下最後一句話。“夏當家主意拿的快,本官十分欣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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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水寨沙州分舵裡一片安靜,死一般的安靜,寨主已經下了最嚴厲的封口令,雖然沒有明說什麼,但兄弟們都知道出了大事,只敢猜測,不敢胡亂去傳。
夏棲飛坐在那張尤有餘溫的椅子上,面色陰晴不定,不知道在思考著什麼。
師爺從外面走了進來,附到他耳邊輕聲說道:“水師那邊已經封了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