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代完了木魚兒不要私自下床玩,又拜託了店家的娘子照顧,商雪袖才出了客棧。
天上沒有云朵,這樣的北地,便又顯得天空高闊深遠,藍瑩瑩的如同一塊冷玉透出冷清的寒意來。
偶有幾株不知名的樹,又直又長的生長著,乾枯的樹枝舒展著伸向天空,彷彿要觸控那一塊冷玉一般。
北雁早已南飛,但卻仍有鳥兒不願離開,那枝椏中間或有著一團團的鳥窩,也不時會傳出並不好聽的“嘎嘎”聲,卻為街道上帶來了幾許活力,商雪袖看著不遠處一群麻雀因她的靠近唿啦啦的飛上了天空,心中不免悵然。
她來西北,關於六爺,可謂一無所獲了,她不知道六爺去了何處,而以她現在飄零孤女這樣的身份,也沒有法子一城一鎮的找過去。
但是,來了西北,卻讓她不知不覺找到了另外一條通往明劇的路。
明劇,始終對她不薄,未曾對她將這扇門合死。
想到這裡,她不由得有些百感交集,眼睛也溼潤起來。
這樣的一片感懷在她進了保國戲園以後便收斂了起來,她微微皺了眉頭,便又出了大堂,問門口守門的道:“人呢?”
已經日上三竿,戲園子裡竟然一個人都沒有!
感情香雲社整個戲班子都是臨時抱佛腳的角色!
昨個兒那是真的急,所以從早到晚練了一天,昨天夜裡既然成功的矇混了過去,今天便沒有人練功了。
商雪袖暗自裡嘆了口氣,問道:“今天掛了什麼戲?”
門房道:“聽說今晚上不上戲。”
他也知道這位是新聘請來的教習,言語間客氣了許多:“商教習您來的夠早的啊?昨個兒晚上州府的嚴大人請了幾位角兒去赴宴,回來的時候都半夜了,怎麼也得用過了午飯,您才能開教了。”
商雪袖愣了一下,面色不虞的點點頭,道了一聲“多謝”便回身進了戲館。
這個戲臺子,似乎比她上次來的時候又光鮮了一些,想必是逐漸有了生意,重又花錢修整過。
她小時候在牡丹社掛班時,這樣的戲臺也是她們鮮少能有機會登上的,商雪袖輕輕的抿起了嘴,緩緩的走到了臺子上,心道:這樣空的臺子,卻便宜了我。
她自從離宮之後,從未像今天這樣暢快淋漓的練功過。
即使不曾落下,可要麼在深夜的小廟裡,要麼在路邊的樹林中,無不是怕人看見,戰戰兢兢。
而今天這戲臺,如同天地那樣的大,臺上做出來的一功一法,一個身段,都讓她如魚得水,彷彿唿吸都順暢了幾分!
不夠,哪怕全都過了一遍,還是不夠!
商雪袖額頭上一滴滴的汗珠滴落,可眼神卻越來越亮。
過了晌午,香雲社的人才稀稀拉拉的出現在這戲館中,商雪袖靜靜的坐在臺下,她無意多說什麼,只叫了四個女孩兒去臺上走一遍功夫。
這當兒金老闆搓著手走了過來道:“商先生。”
“金老闆?”商雪袖側了臉道:“昨晚演的可好麼?”
“還算不錯。”金老闆抻了一把椅子坐了下來,道:“嚴大人甚是讚賞。”
商雪袖微微笑了一下,那笑意有些冷,金老闆並不曾注意,又道:“今晚上是要去嚴大人府上演一出堂會,您看……《游龍戲鳳》這出戏怎麼樣?”
商雪袖並無不可的點點頭道:“這出戏我還算熟,不過這不是一出有難度的戲,一般女伶上手都比較容易,金老闆想讓我指點什麼?”
《游龍戲鳳》這出戏,金老闆略微懂一些,可有些話,當著這位冷著一張臉的商教習說不出口,便道:“看看有沒有大的紕漏,尤其是身段兒,”他抹了抹鬍鬚,道:“這幾個女孩兒僵硬死板的很。”
商雪袖斜瞥著臺子上練功的四個女伶,金老闆這話倒是不錯的。
只是又是隻有這麼一個下午,她也不是神仙,斷斷做不到能將身段木然的幾個人教的風流靈動起來。
想到這裡,她道:“金老闆,今個兒晚上是哪個上臺呢?”
金老闆欠了欠身道:“這出戏您說的不差,她們幾個原本就是都會的,所以還請您掌掌眼,看哪個能拿得出手來。昨天晚上挑的兩個李豔妃就甚好!”
商雪袖無奈的點點頭,今天是挑一個,要落下三個,這是得罪人的事兒,但時間卻不等人,她走到臺下,清咳了一聲,拍了拍手掌道:“停。你們幾個過來,將手腕子上的功夫做給我看看。”(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