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把目光移過去,見腦袋的空殼內滾出一顆長滿白毛、面目不清的頭顱。“他就是沒藏訛龐吧?”我遲疑了半晌才問。“應該是吧。”蕭一笑也愣住了。移回視線,斷開的脖頸沒有血液流出,也許時間太久早已凝結成塊或者徹底乾枯。
天佑自打進入水簾就一直抱著胳膊,彷彿是個局外人,但看到那顆頭顱後忽然有些發呆。“白毛屍煞。”天佑低聲喃喃一句,眉毛擰成了疙瘩。高大全沒有聽到,他收了劍,大功告成般地望著馬亮。
馬亮卻沒有萬事大吉的輕鬆,相反顯得很緊張,似乎哪個地方有什麼不對。他的這個樣子害得我們跟著緊張起來,心裡悄悄揣度剛才的一系列操作有無出現差錯
第七十四章(基因密碼)
屍體長毛的事我聽人講過,在一些書籍上也看到過,從科學的角度分析,是屍體發生了黴變的結果。
最常見的是黑毛,多在高溫而乾燥的環境下生成,也有綠毛和紅毛,這個跟儲存屍體所用的防腐材料有關,也跟死者生平的飲食習慣或所得病症有關,但白毛則比較罕見,理論上,屍體生出白毛是由於高溫潮溼,一般情況下生出白毛的時候,屍體已腐爛得一塌糊塗。
從封建迷信的角度講,更是眾說紛紜。有的說,屍體長毛是死者心願未了或者臨死時含有怨氣,有的說是墓地風水不好所導致的,還有的說是被別有用心者下了咒。但有一點他們的觀點是統一的,即長毛的屍體非常兇險,死人沾上死人倒黴,活人看見活人掃氣,總而言之,是嚴重的不吉之兆。
眼下這顆頭顱生滿白毛,但肌肉並未腐爛。在高溫高溼的環境下不腐爛,且長出白毛,那就是傳說中的“白毛妖屍”了,用茅山術裡的話講就是“白毛屍煞”。正因為白毛生成的難度要比黑毛、綠毛和紅毛要大,邪氣自然也要比後者強得多。
馬亮將背上的“絲羅瓶”放下,彎腰朝沒藏訛龐的軀殼裡看,越看臉色越蒼白,嘴唇咬得越緊。高大全也覺察出問題來了:“這死屍咋長這麼多白毛?”馬亮一聲不響,抬起頭,呆呆地望著眼前的石碑。天佑輕哼一聲,露出一副幸災樂禍的笑,他要看,馬亮講完大話怎麼收場。
我忐忑不安地蹲下身,去看沒藏訛龐的軀殼裡有何古怪。只一眼,我就傻呆在那裡,實在不知該用什麼詞彙形容所看到的景象。沒藏訛龐的屍體沒有腐爛,但生出一身白毛,這不令我感到驚奇,駭人的是,他的身體四周穿插了無數根銀色的絲線,密密麻麻縱橫交織,如蛛網遍佈,又如魚骨叢生。
那些銀線很細,跟在中醫診所常見的銀針差不多,它們一根根繃得筆直,在手電光裡泛著淡淡的金屬光澤。銀線一頭連在陶俑俑壁上(俑壁離屍體有兩公分左右的距離,難怪初見沒藏訛龐時,覺得他身材魁梧,要比正常人大上一號),另一頭深深刺入屍體的面板。
能夠看得出,銀線主要起牽拉和固定的作用,以防止“受刑者”掙扎而破壞俑體,否則就沒必要穿透屍體,除此之外,它還有個很重要的作用,那就是給“受刑者”製造巨大的痛苦和怨念,因為那些銀線特意瞄準了人體關鍵卻不致命的穴位。
我用銀鏟小心敲砸陶俑的雙臂(俑體上方承載著沉重的石碑,動作太大容易坍塌),直到外殼一點點脫落、露出死者的前肢,又將手電往下偏一偏。我看到了屍體彎曲、僵硬的五指(當然也生滿白毛),指端前的俑壁上留有一大片很深的抓痕,可以想象沒藏訛龐曾經受過多麼劇烈的痛苦,可惜他被無數銀線牢牢固定,連咬舌自盡的機會都沒有(仔細觀察頭顱,可見他的上下牙是被絲線拉開的)。
由於屍體長滿白毛,看不出沒藏訛龐的身上是否紋有文字或圖案,於是我打算找馬亮和蕭一笑他們商議,想辦法在石碑不倒的前提下,弄出個足夠大的孔洞,把屍體從陶俑裡拖出來。不料,蕭一笑與馬亮就跟被磁石吸住了一樣,正杵在石碑前發呆。
我遲遲疑疑站起來,見漆黑如墨的石碑上刻了七八列西夏文,版面佈局和行文格式不太像祭奠之辭,倒像皇帝頒發的某條敕令,仔細看,文字的一筆一劃都莊重肅穆、嫉惡如仇。我心裡已明白三分,但為了證實自己的猜測,還是詢問了蕭一笑:“那上面說什麼?”
“沒藏訛龐的十二大罪狀。”蕭一笑答。石碑上的文字不過兩百有餘,從時間上算,早該看過三遍五遍,而她的目光卻一直沒有離開石碑。果然是道敕令,只不過內容出乎了我們的預料,如此也好,或許能從這裡面獲得些蛛絲馬跡,因此,我索取答案的心情更加急切:“什麼罪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