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於人類的體溫也消失了,有時候甚至懷疑自己的魂魄死賴在一具屍體上不肯離開,所以才會有冰冷的身體,因為知道自己一旦離去,他的毒咒將會使自己永墮地獄之間,再無與她相見的一日。
不後悔,他不後悔,真的不會,起碼他救活了她,起碼她還活著,這就夠了。
現在他只要能跟她平凡地生活,不管自己是獨孤玄或者胤玄,他只想跟她作一對平凡的夫妻,彼此守護。
“你只是冷,我溫暖你,別亂說。”她不高興地說道。
“哎,我知道你會溫暖我,不然躺在我身邊的人會是誰呢?”他咧嘴笑了,將她拉進懷裡,繼續往村落走。
他的赤腳踩在草地上,自言自語地說:
“倘若生了孩子,也許我就會認為我也是個人,是個能夠延續生命的平凡人。”
她抬起臉看他。“真的嗎?”如果真能讓他安心的話,那麼她……她也不介意。
這幾年,他確實比以往在京師時開朗許多,也少露出像屍體般的表情,但他十分介意他身體上的一些變化,諸如火焚之感或者可怕的低溫等等,她一點兒也不在意,他卻耿耿於懷。
她的語氣已有幾分軟化,他故意轉移話題,道:
“拈心,我昨兒個晚上聽見咱們的鄰居說今兒個有傳教士來,你想不想去瞧瞧?”這裡對洋人不似京師,老是大驚小怪的。
初時,他覺得這裡村民無知得可以,後來也不以為意了。無知有無知的幸福,這裡雖然只是小村落,但不必費盡心思與宮廷中人勾心鬥角;不必時時害怕博爾濟或者其他轉世的人找著她。
這裡……讓他寧靜,讓他曾有過的孤獨與怨恨脫離他的體內。
她搖搖頭。“不想去看。他們說的話,聽不太懂。”
“我想,這一回他們會找個滿人或漢人來解說吧。”
“我想陪你。”
“好呀。等賣完魚,咱們可以窩在家裡,一整天都不必出門。”
她的臉微紅,呻道:“不正經。”
他哈哈大笑。“我可沒說窩在家裡要做什麼啊,不正經的是誰啊……”逗弄的話忽而消失,他的語氣略沉,邊走邊看著曬在綠地上的陽光。“每天人世間都能享受這樣的暖和,人死之後下了地府,就再也不見天日了……”
“我不喜歡……”
“我知道你不喜歡我提這種事。”他淡淡地說道:“拈心,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就回去找你姐姐吧……”
“不要。”她生氣地望著他。“我要陪你。”
說不感動是假,他笑嘆了。“好吧,我不勉強你。咱們換個話題,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也死了,你轉世了,而我,永遠拘在地府之中,難以翻身,你……你……”連自己也不知要說什麼了。
要她好好轉世之後與其他男人廝守?那種話他說不出口,也不甘心。可是,不甘心能怎麼辦?死後的魂已經無法再守護她了。
現在才發現自己多自私啊,前世得不到她,費盡心血只求一世與她相守,這一世讓她愛上自己了,卻希望生生世世不分離。
“我信上有天庭,下有地府。”她答道,抬起眼望著他略嫌陰鬱的臉孔,笑著伸手撫過他冰涼的臉頰,他眉間的硃砂痣消失許久,她也不曾問過原因。
只要他活著,也開心,那麼斷手斷腳,她也不在意。
她滿心憐惜地說道:“我等你。”
“等我?那可是地府啊……”
“我等你。”她執拗道:“這一回,讓我等你。”
他聞言,連忙撇開臉龐,以免讓她瞧見眼眶起了霧氣。
“閻王下令,要你轉世,你哪能抗拒?”他隨口道。
“我可以想辦法。”她許下承諾。“一定等你。”
“就算……”他沒有回頭,喉嚨不停地滾住。“就算,一百年、二百年都沒有法子投胎?”
“嗯。”
“哎,你真單純。”
“我舍不下你。”
他轉過臉時,又是笑嘻嘻的。
“那可好,我心裡可要盤算一下了。”
“盤算什麼?”
“盤算咱們得生幾個小孩啊!你要想想,一個孩子太單薄,萬一很不幸很不幸的完蛋了,那誰將來得要負責延續子孫的使命?多一個孩子,將來就多一個孫子燒紙錢什麼的,咱們在下頭當然需要用錢啊,錢愈多愈好……”
“胡鬧。”她斥道。
他笑得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