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揚名用手扶著左肩,衣袍上血跡點點,緩緩地搖了搖頭。沈牧雲走了過來,“有話回鏢局再說。”顧漢清伸手去扶孟揚名,他擺擺手,自己走下了高臺。
沈騫一直懸著的心,到了此刻,才有了落回原處的感覺。
雖然簽了生死約,幸好雙方都只是皮肉傷,武英豪使了不光彩的手段,也沒有面目再糾纏下去,比試之事算是告一段落。
當日幾乎被武英豪踢碎肩胛骨,除了左肩上的這一道傷處,孟揚名身上被刀鋒劃出的傷口都不嚴重,敷了藥,幾天下來已經癒合。
他光赤著上身,在房中自己上藥的時候,沈騫推門走了進來。
“我幫你。”沈騫接過他手中的傷藥,用修長的手指挑了,輕柔地塗抹在傷處,“如果痛就說一聲,我輕一點。”
孟揚名低沉著嗓音道:“沒關係,我不怕痛。”
他的身體上佈滿了斑駁的傷痕,數也數不清,沈騫喉頭一酸,澀聲問:“你從前受了傷,也是這樣自己療傷?”
“我一個人,總得自己做這些事情。”
他說得輕描淡寫,但沈騫卻越來越難過,一個人躲在無人的地方,獨自敷身上的傷口,可以想象境況的淒涼,而他整整承受了四年!沈騫手上的力度越發的輕柔,像是和風吹過,也像是羽毛輕拂,撩得孟揚名心裡癢癢的非常難受。
待沈騫塗完藥,他緩緩地把衣服套回身上去。
“我身上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過兩天就會離開。”
沈騫一驚,“你要去哪裡?”
孟揚名眼神黯淡,“不知道,但會先上京,刑部那邊我還掛著名,若有什麼案子,還可以接手。”
沈騫失聲驚呼:“我不許你再去過那種忘命的生涯!”
孟揚名抬起眼看著他,似是不敢相信所聽到的,許久才帶著期待地問:“沈騫,你是什麼意思?”
被他如炬的目光追隨著,沈騫頹然地垂下眼,忽然之間覺得很無力。
“我的心裡很亂,我不知道將來會怎樣,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夠真正接受。但是現在,我一點都不想你離開,更不想你繼續過以前那種不要命的生活——”
孟揚名脫口而出道:“我留下來!”
近距離地注視,沈騫微微仰起了臉,清澈的眸光像是蒙上一層氤氳,有點分辨不清裡面的涵義,但他卻從裡面看到了自己眼中跳躍著的兩簇火焰。——因為有沈騫的開口挽留,種種熄滅的希望又再度死灰復燃。
那麼久都等待過來了,只要還有一絲希望,他都不會放棄。
16…傷害
數日後接近黃昏的時分,孟揚名與連暮雲在茗香樓中相對品茶。
“春日宴,綠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陳三願:一願郎君千歲,二願妾身常健,三願如同樑上燕,歲歲長相見。”布衣男子拉著胡琴,梳雙髻的年輕歌女和著絃樂,咿咿啞啞地唱著曲詞。
耳熟能詳的歌聲響起,連暮雲皺起了眉頭,“怎麼又是這支曲子?”
他揚手把布衣男子喚了過來。
“老徐啊,自我到青州上任開始,整整五年,你這支《長命女》我聽了不下百遍。我卸任在即,能到這裡來聽你曲子的機會已經不多了,你能不能換支曲子?讓月媚唱支《陽關三疊》吧。”
“連大人說的是,我馬上就換一支。”布衣男子退了開去,不一會,另一首激昂的曲調響起。
連暮雲閒適地端起茶杯,“這才像話嘛。”
孟揚名一直看著他,若有所思地說:“即將卸任的知州大人心情上佳,是因為我的師叔頑石點頭的緣故?”
連暮雲俊秀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是不是你師叔對你說了什麼?”
孟揚名搖頭,“他的性格你又不是不清楚,他絕對不會說什麼的,是你自己都寫到了臉上,我就算是瞎子也能看得出來你心情很好。能讓你有這樣好心情的,除了我師叔,還有誰可以做到?”
連暮雲露出近乎靦腆的神情,孟揚名不敢置信地看著他,喃喃地說:“百鍊鋼化繞指柔,師叔果真是真人不露,臉皮比冰湖的積雪還厚的知州大人居然臉紅了。”
連暮雲一口茶几乎噴出來,拉下臉說:“姓孟的,再說我翻臉了!”
孟揚名收起笑謔,有些情緒低落地放下手中的茶杯。
“你怎樣了?是不是跟沈騫吵架了?”
兩人的心事互知,連暮雲探過頭來關切地追問。
孟揚名嘆了口氣,如果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