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廊的柱子,神智不清的向外走去。
期間好像有人在她身邊說了什麼,她也沒有理,只是一味向前走,走走走,走出懷竣王府,又不知道走了多久,踉蹌一下,停下來,戰戰兢兢的四顧,忽然如同見鬼了一樣,向外發足狂奔而去。
第53章
費歌是要羞辱她。
費歌要她認清自己的身份,認清自己的處境。
費歌要說的話已經很明白了:最好不要蠢蠢欲動的做些無用之事,否則,這個少女的現在隨時都會是你未來的下場!
蘇星面對著黑暗的曠野,茫然站了一會,然後蹲下來,抱著膝蓋,蜷縮成一團,好像一隻冬天畏寒的雛鳥,把自己裹在小小的翅膀裡。
過了一會,玖零才找到她。
“小姐。”
蘇星沒有反應。
玖零慌了,小心的將手按在蘇星的手上,對著蘇星的耳朵又叫了兩聲。
蘇星方才聽見,縮起肩膀,十指扣緊了自己的膝蓋上的衣料,小心翼翼的側過頭,直了直脖子,一雙眼睛就這麼直直的瞅著玖零的眼睛,哽咽一聲:“玖零,我害怕——”
這一聲叫得極怯,極弱,幾乎聽不見,卻又直直捅進玖零的心裡,讓她感覺自己面前是個半夜找不到回家路的孩子,又好像面對小狗不敢路過的娃娃,單純的驚懼,沒有修飾的求助,那麼柔弱,琉璃一樣,乾淨、易碎。
玖零腦袋有些懵,這是從來沒有見過的蘇星:這麼多年了,她頭一次見到蘇星露出這樣怯懦無助的樣子,好像一下子小了十歲。
只是,蘇星八歲的時候,也沒有這樣的膽怯。
她自小就與其他孩子不一樣,那雙明亮美麗如最璀璨的星辰的眼睛在她的心裡總是一直驕傲著,狂妄著,一直不屑著,一直胸有成竹著,一直百折不撓著,無論什麼時候都是那麼居高臨下,無論時候看她都是沉靜若水,彷彿一切都在她掌握中,意料中……
除非是她有意示弱。
她就像神一樣,高高矗立。自己、尹修、裡華、裡華、石霆,還有其他所有人,都只能站在她的身後,抬頭仰望她的背影。她是所有人的心靈支柱,好像永不膽怯,永不退縮,永不放棄……
可是現在,她蹲在地上,縮著身子,彷彿被人拋棄一樣的孤單,眼神迷亂的看著自己,求助的說:“玖零,我害怕——”
玖零一下子手足無措。
在她最需要她的時候,她卻無能為力。
蘇星拼命咬著唇,她好恨,好恨。
父親死的時候,正抱著她逃命,然後他的頭顱忽然就掉了下來,血噴了她一臉,然後她也掉了下來,跌在父親的頭顱邊,父親那雙美麗的眼眸還在驚恐轉動。
她害怕,連叫都叫不出來。
當那把染著父親的血的刀就要落向她的頭上時候,是費歌攔住了。
一雙屬於青年女子的白皙纖細的手將她抱了起來,一雙笑得沒有一點溫度的眼睛,好像盯著青蛙的一條毒蛇一樣盯著她,道:“留下她也好。將來萬一那一位不聽話了,嘿嘿……”
她只想拼命地掩藏自己,只想假裝自己什麼也聽不懂,假裝自己對眼前這個掌控她生死的女人沒有任何威脅,假裝她根本一點兒都不害怕。
於是她對著費歌笑了,天真無邪的笑顏,沾滿父親的鮮血。
從那天起,她就會演戲,一演十幾年。
她甚至不敢去想報仇,她只想活下來。
商清死的時候,她被人狠狠按在冰涼的地上,手腳用繩子緊緊綁著,又被人用腳踩著她的背,壓著她在地上動彈不得,她就扭過頭來,惡毒無比地盯著商清,對他破口大罵。
商清望著她,蒼白的臉上是一如既往的似水柔情,只是其中,摻雜著無奈與不捨,痛苦與絕望,而白痴如她,竟然看不出來。
“十七,保重。好好活下去。”
她竟還意識不到,死別就在此刻。
商清倒下的那一刻,她都覺得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一定是她自己演戲太多,導致自己產生幻覺了。
這次她沒有演戲,再演不下去了,也沒有必要演戲。
她只覺得自己恨意鋪天蓋地,她的怨氣翻江倒海,她要這世界都染上血色,要這天地都支離破碎,要這人間都來賠,來賠她的商清,她的煙兒!
然後便有了曲月的死,有了琅嬛府十九院的灰飛煙滅。
她手上的人血,可以一直滴到黃泉,滴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