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兒道:“古人臨敵有如此者,以為克敵之兆。今二相公好好出門,安常處順,非倉卒急遽之時,何致有變血之兆?恐此行有甚不利,還宜三思!”素臣道:“我無刻不以誅逆豎為念,況此出為何,正與古人臨敵無異!賊人授首,我飲其血,大吉大祥,何不利之有?”鸞吹等見兩人俱說得有理,但眼見變血,事屬反常,因亦勸阻。田氏道:“大家不必爭執,只稟命於婆婆,便可決此疑矣!”眾人皆以為然,進去細稟。水夫人道:“諺雲:‘見怪不怪,其怪自敗!’變血本是怪事,而玉佳不以為怪,怪猶不怪矣。況玉佳志在剿逆,此日出門,如箭在弦上,劍出匣中,酒變為血,疾取而飲,一無疑忌,此氣已奪賊人之魄,其為逆豎授首之兆無疑!速令長行,可也。”鸞吹等方各放心,一齊送出大門。
素臣更不回首,帶著錦囊,往江西省城,下至山船,仍稱吳鐵口,仍是算命起課行頭,吩咐錦囊,師弟稱呼,用一粒黃藥,塗作一金面先生。在路一味謙和,不管閒事,並無耽擱。
八月二十外邊,就到了江頭,見隨意所住房屋,已開一小小飯店,另有人住。到西湖,見劉大房子及一帶鄰居,俱併入昭慶寺中,改作後屋,寺已簇新建造,比前更極宏敞軒煥,慨嘆了一回。
一日,復到湖上,只見遊人士女,都紛紛的擁走,說往後山看靳公子打獵。素臣正欲覘其容貌,隨至山後,卻打獵已歸,收拾回家。先是步兵,次是騎士,俱軟衣窄袖,多半長大漢子,彎已插箭,帶劍持槍,架著鷹,牽著犬的,挨排而過。然後五七十遊方僧道,異言異服之人,簇擁一個方面大耳,虎頭鶻睛的人來,問著同看的人,知是靳仁。素臣仔細估看,暗忖:異相何在?頸上鉤絞紫紋,當受天刑耳!臨了,俱是閒漢廝役,扛抬著許多獐鹿雉兔。素臣尾之而行,到了門口,撲通通三個大炮,門裡掌號吹打,迎接進去。天已漸晚,尋個宿店住下。
次日進城,問到連尚書門首,只見門庭冷寂,一個老門公,坐在冷板凳上,靜悄悄的沒人進去。素臣搖著課筒,走上前去,老門公揮手道:“去,去,少老爺在京做官,家中沒人,快別處尋生意去。”素臣只得縮轉身來,出城徑往乍浦。到了海口,見許多商漁船隻,都打著靳府旗號,逐船細看,但有兇徒喇棍,並無未遇英雄。遍訪劉大郎得官資訊,及駐防汛地,毫無影響。忽想起聞人傑來,因向一個大客店內,問“泉州金面”掌櫃,道:“他專走海洋,須向安南、日本去尋,再不,到泉州府安溪縣去,或者在家,也不可知。”素臣唯唯。
次日,即往福建,仍由江口搭船,從清湖起旱,過仙霞嶺。每日在路,俱有人瞧看錦囊,挨肩擦背,擠手捏腳的。素臣在前不覺,錦囊焦躁,但遇著挨擦的人,把肩一擺,擺得那人亂跌亂撞;遇著捏手捏腳的,把手一格,便俱負痛,縮手不迭。大家驚詫,不信如此文秀小哥,有這般蠻力!一日,下店以後,素臣正在洗面,一個走堂的滿面流血,跑來告訴,說被錦囊行兇打傷。素臣怒罵:“我怎樣吩咐,你還敢行兇!”錦囊哭道:“徒弟在院子裡小解,他走來,就挖屁眼,徒弟隨手一格,帶破了他麵皮,並非無故行兇!”素臣道:“這卻怪我徒弟不得!你面上不過拍破了浮皮,我代他賠禮罷!”掌櫃的忙跑過來,把走堂喝了過去道:“有你這樣冒失鬼,你也合他說過一兩句話,才好去挖他的屁眼!他不打你,打狗!看這小哥不出,他這樣厚臉皮,怎一掌就打破了,淌出血來!快些去擦洗淨了,來燒鍋罷。”素臣暗歎:說過一兩句話,就好挖屁眼的了;閩人酷好男風,有契哥、契弟之說,不信然乎?次日,在路取出一丸非黑非紅的藥丸,令錦囊用唾搽抹,變作一個晦氣色的臉兒,才免了挨擦擠挖之事。
經過建寧、延平二府,看視形勢,耽擱了幾日。至九月二十日,到了福州府,見一大洋貨店,便去問“泉州金面”。櫃上人把素臣看了一眼,說道:“金面半月前出洋去了,他若在家,他們九流三教之人,極肯資助的;可惜你無緣,來遲了些了。”素臣悵然。門首一武弁騎馬而過,櫃上道:“這把爺與金面至交,前日也在這裡問信。”素臣忙看那弁,但見後影,身量甚自雄偉,卻不知面貌如何。因又問了幾個大店,所說皆同。便徑到泉州府來,把泉州各縣走遍,才到安溪,去尋聞人傑家住處。問到那裡,卻四圍皆山,中間平央地面,住有一二十家,俱是草房;只有聞人傑家一所大瓦房,約有五七十間房子。走至大門,門上貼有紅條,上寫著:“家主遠出,賜顧者俱在全福會館接待。謹白。”素臣看畢,復進大廳,見屏門上貼一副對聯,是“破浪憑雙武,擎天待一文”十個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