慘然,沉吟了一會,說道:“據你說來,則木已成舟,實難挽回了。但收之則非禮,棄之則不情。聽憑他自去主張,只不要向我說,省我生氣!”當命紫函扶起田氏,喝令素臣起去。兩個叩謝起來。素臣見水夫人怒氣已平,含淚稟道:“這事全要母親作主,若母親不管,孩兒如何敢收?璇姑性命仍不能保的了。”水夫人道:“明日就要起身,這也不是什麼風火之事,快出去收拾行李罷。”素臣不敢再言,退出房來,想母親已有允意,且到江陰考了回來再處。
次日,同了何如、首公、成之、雙人、日京、梁公等六人,去江陰候考。二十一日,掛考蘇州一府已進生員,素臣叔侄與首公、梁公四人入場。試畢,寫出文章,你我互看。大家都道:“是素臣的好,這番決定冠軍。”日京道:“此文局法正大,結構謹嚴,命意俱不猶人,設色迥非常採,行間奕奕有光,字裡鏗鏗作響,豈特冠軍,兼可名世。”素臣自己反覆細看,亦覺得意。暗忖:“即不冠軍,亦斷不出三名外去。”寓中無事,與何如等四人結伴,遊覺春申、席帽、蓮華、石筏、巫山諸名勝,到處留題,無不精妙。素臣之作,尤為絕倫。一日,遊至九爐,慨然道:“干將、莫邪之劍,相傳鑄於此山。前日本欲往豐城,尋埋龍舊獄,卻在湖上遇水,此願竟成畫餅。如今回去,一定要續舊遊的了。”
到了二十九日,掛考吳江縣童生,成之、雙人、日京一同進試。素臣等送考回寓,提調衙門已拆發已進之案,門斗來報:首公一等第一,梁公亦是一等,何如考在二等中間,惟有素臣,竟自入海去了。首公憤憤不平道:“怎麼素兄這篇文字,竟有三等之理?劉賁下第,我輩能無厚顏!”素臣笑道:“好尚不同,取捨自別,此何足介意!但家叔這篇文字,定該不出五名,列於二等,在知與不知之間,為可詫耳!”到晚,成之等出場,寫出文字,大家稱讚一番。素臣道:“你們看這三篇文字,是那一篇最好?”首公等道:“文字不相上下,神完氣足,俱是作家。只覺這日京一篇,尤有卓識,精鑿不刊,冠軍無疑。”素臣道:“英雄所見略同。但據我看來,成兄,雙人,定然恭喜,日京的倒未必穩。”首公等都不服道:“若不入日京,試官便是瞎子。”素臣笑而不言。果然發出案來,成之案首,雙人第三,日京竟在孫山之外。眾人一齊叫屈。日京笑道:“素兄考在三等,我就不想進學了,豈待今日始知!”複試發落,謁見已畢,僱船回家。經過九龍、虎阜諸山,各有留題,不必絮述。
素臣到家,見水夫人微有怒意,吃了一驚。及聽責備出來,是為考低之故,反得按定心神,但無言可答,唯有認罪而已。水夫人索考作看過,問:“可是場中原本?”素臣道:“孩兒從不作假,況敢欺誑母親?”水夫人回嗔作喜道:“這是我錯怪你了。有此佳文,不能前列,乃試官之過,非汝之罪也。”素臣見過兄嫂,進房即問璇姑之事。田氏道:“奴家竭力進言,婆婆已肯收留,說:‘等你官人回來,稍停幾日,差人接取。’且靜聽婆婆之命,不可催促,恐反觸怒。”素臣忙作揖致謝,田氏回禮不迭道:“這是奴家分內之事,怎敢勞謝?”素臣因寫了一封書,並檢出歷算書器,差人先寄與璇姑,以安其心。其書曰:
太夫人心最仁慈,而性極嚴正。歸家,知汝之事,勃然大怒,以我為德不卒,妄行非禮,幾至不解。賴正室跪求,宛轉周全,目下怒氣已平,將來可望合璧,汝其安心以待。算書全部,一百三十二本,規矩一匣,儀器一具,專人寄付,好為收領。演算法妙於三角,歷學起於日躔,以汝靈心,悟我成法,如膠投漆,如露凝香,正地慮日月跳丸,茫茫無定,璣衡轉軸,渺渺無端也!日佩汝巾,夜眠汝褥,形離神合,更勿問風雨矣!俏魂香夢,當亦同之!後會非遙,珍重珍重,兄嫂前統為致謝。餘不(爾見)縷。夫主素臣字付璇姑收閱四月十四日
素臣封好寄去,在家靜候好音。一日晚間,水夫人向說:“你在杭州所做之事,本屬苟且。但念彼一家苦情,只得領回家來。我已擇定五月初八日,是黃道不將吉日。初二日,是出行吉日。你可於初二日前往,於初八日進門,以完此事。”素臣大怒,去通知哥嫂,只聽見秋香頂嘴口聲,進房根問其故,方知前番素臣回家,將璇姑之事,囑託古心,被秋香聽見,報知水夫人,以致發怒。今被際氏查察出來,罰跪著要打。秋香不服,說原不該瞞著太太,正在頂嘴。素臣忙勸止道:“嫂嫂息怒,不必打他。小丫鬟們最喜歡報新聞,那知利害,卻並非懷甚歹意。如今已蒙母親擇於五月初八日領回完聚。從前之事,帶考較他則甚。”古心夫妻俱各歡喜,也就放了秋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