堆地耷拉在他們的肢體上。
愛迪小的時候,曾經為那些雜耍演員感到難過。他們被迫坐在小棚子裡或者舞臺上,有時還被關在鐵籠裡,人們打旁邊走過,斜著眼睛,又是指點又是嘲弄。一個喊場人還會大吹大擂,指出這些人的怪異之處,愛迪這會兒聽到的正是喊場人的聲音。
第一部分到達(2)
“一定是命運的殘酷安排,才叫人落得如此慘狀。我們把他從世界最遙遠的角落帶來,請大家觀賞……”
愛迪走進昏暗的大廳,聲音變得更加響亮。
“這個悲慘的靈魂已經承受了自然的作弄……”
聲音是從舞臺另一端傳過來的。
“只有在這裡,在這舉世無雙的怪異人物表演中,你才能從近處領略到……”
愛迪拉開帷幕。
“大家來大飽眼福吧,這最不尋常的……”
喊場人的聲音消失了,愛迪詫異地退後一步。
那裡,一箇中年男子,獨自坐在舞臺上的一把椅子上,上身赤裸,佝僂著瘦削的肩膀。他的肚皮鬆松地垂在皮帶上。他梳著小平頭。他長著兩片薄嘴唇和一張瘦長憔悴的臉。要不是他身上一個明顯的特徵,愛迪可能早把他忘了。
他的面板是藍色的。
“你好,愛德華①,”他說道,“我一直在等你。”
第二部分愛迪在天堂裡遇見的第一個人
“別害怕……”藍皮人一邊說,一邊慢慢地從椅子上站起身來。“別害怕……”
他的聲音很柔和,但是,愛迪只能瞪著眼睛發愣。他幾乎不認識這個人。他為什麼現在要見他呢?他就像那種無端端地闖到你夢裡的人,第二天早晨醒來,你說:“你怎麼也想不到我昨天晚上夢見誰了!”
“你覺得自己的身體就像孩子的一樣,是嗎?”
愛迪點點頭。
“你認識我的時候還是一個孩子,這就是為什麼。開頭的時候,你的感覺會和過去一樣。”
什麼開頭?愛迪想。
藍皮人揚起下頦。他的面板顏色怪誕,像泛灰的藍漿果。他的手指上佈滿皺紋。他走到外面。愛迪跟隨其後。碼頭上空寂無人,沙灘上也不見人的蹤影。整個星球上都沒有人嗎?
“我想問你點事情,”藍皮人說。他用手指了指遠處的一個有雙駝峰的木結構“瘋狂過山車”。“風馳電掣”。這座遊樂車建於二十年代,是摩擦輪出現之前的產物,也就是說,它轉彎速度不快——除非你想讓它飛出軌道。“‘風馳電掣’還是‘地球上最快的瘋狂過山車’嗎?”
愛迪望了一眼那個鏗鏗作響、多年前就被拆掉了的舊東西。他搖了搖頭。
“呵,”藍皮人說道。“不出我所料。這裡的一切永遠不變。恐怕,也沒有什麼從雲裡朝下觀望那一說。”
這裡?愛迪心想。
藍皮人微微一笑,好像他聽到了他的問題。他用手觸了一下愛迪的肩膀,愛迪感到一股從未體驗過的暖流流遍全身。他的思維像句子一樣傾瀉出來。
我是怎麼死的?
“一場事故,”藍皮人說。
我死了多久了?
“一分鐘。一小時。一千年。”
我在哪裡?
藍皮人抿起嘴唇,若有所思地重複了一遍。“你在哪裡?”他轉過身去,舉起雙臂。剎時間,老“紅寶石碼頭”裡所有的遊樂車都一起復活了:“阜氏摩天巨輪”轉了起來, “碰碰車”相互碰撞著,“風馳電掣”喀噠作響地爬上了山,“巴黎式旋轉木馬”隨著烏力冊風琴發出的歡快音樂,在黃銅柱子上上下起伏。大海就在他們眼前。天空是一片檸檬色。
“還能在哪裡?”藍皮人說道。“天堂呀。”
不可能!愛迪拼命地搖頭。不可能!藍皮人似乎被逗樂了。
“不可能?不可能是天堂?”他說道。“為什麼不?就因為這裡是你長大的地方?”
愛迪用嘴形示意,正是。
“噢,”藍皮人點點頭。“哎,人們往往太輕視他們出生的地方。但是,天堂可能出現在最不起眼的角落裡。天堂本身有多重境界。對我而言,這是第二重。對你來說,這是第一重。”
他領著愛迪從遊樂場裡走過,經過了雪茄店、香腸攤子,以及那些“騙錢點”,傻瓜蛋們在那裡浪費他們五分和十分錢的鋼鏰兒。
天堂?愛迪心想。荒唐。他用了大半輩子時間想擺脫這座“紅寶石碼頭”。這裡不過是一個遊